第二十五章
這老壽星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紀瑤心想,該不會自己歸天了,它還好好着吧?那可要當做傳家寶傳下去了,正當想着,聽到院門口傳來怯生生的聲音:「瑤瑤。」
抬頭一看,竟是沈妍來了。
紀瑤馬上站起來,要進屋。
沈妍撲上來,拉住她:「瑤瑤,你還在生我的氣啊?」
紀瑤抿着嘴。
「我端午節都忍着沒有來找你,就是怕你生氣,但是現在又過去那麼多天了,你怎麼還在生氣?」她紅着眼睛,低聲道,「我,我是喜歡你哥哥,我也不瞞着你了。瑤瑤,我不再送你東西,不盤算着你幫我,行不行?你不要不理我啊!」
她唉聲相求。
紀瑤嘆了口氣。
這又何必呢?
就算她後來嫁給哥哥,也沒有得到他的心,只知道整日同家人哭訴,說哥哥不喜歡她,哥哥整日不着家,哥哥不關心她,哥哥長,哥哥短的……後來還不是傷透心,和離了嗎,連自己的兒子都願意捨棄。
何必呢?
誰也幫不了她,還不如就此忘掉哥哥,重新找個男人嫁了。
紀瑤扯出自己的袖子,冷聲道:「我不妨告訴你,哥哥永遠都不會喜歡你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沈妍臉一白:「瑤瑤,你不幫我就算了,為何要這樣說?我,我長得也不差,我家裏也很有錢啊,我可以給你哥哥買酒,買畫,只要他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他買……這樣,他也不會喜歡我嗎?」
小姑娘的聲音聽起來很天真。
紀瑤心想,她也許現在是一根筋的,不會想通,畢竟不是誰都像她,有重來一次的機會,紀瑤道:「那你去試試好了,看哥哥可會領情,反正我是不會管的。」
沈妍鬆了口氣,笑道:「那你是不是還跟以前一樣,同我來往呢?我答應你,我不會在你面前提你哥哥,好嗎?」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其實紀瑤跟沈妍也沒什麼大仇,要說前世的錯,自己也有一半,才會讓沈妍誤入歧途。
「好吧,我先看看你的表現。」紀瑤抬着下巴,很是驕矜。
沈妍噗的一笑,心裏很歡喜。
她點點頭:「那行,你看着好了……不過我今日先坦白一件事,我買了一小壇特別好喝的酒,等會就去試試,你不用幫我。」
沈妍握住了小拳頭:「我總要試試的,我不信,你哥哥真的會那麼討厭我。」
紀瑤不忍相看。
等到紀廷元下衙,沈妍就去找他。
十分好奇會是什麼結果,紀瑤輕手輕腳,跟在後面。
哥哥穿着淡藍色的夏袍走進來,從遠處看去,身材修長,有如玉樹臨風,就在這時,沈妍跑到他跟前,說了幾句話之後,將小酒罈遞過去。
紀瑤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前世,沈妍頂多就是偷看哥哥,流流口水,根本不敢做什麼表示,都是靠着自己去幫忙,現在……
她盯着哥哥,下一瞬,就見哥哥揚起手,一把將那酒罈打在了地上,他的臉變得十分的冷,是她從未見過的。
他甚至還踢了酒罈一腳,揚長而去。
紀瑤不知沈妍此時的神情,只聽到一陣哭聲,看到她蹲下來,碰了碰碎掉的酒罈,慢慢走了。
那背影看起來格外的可憐。
紀瑤一聲長嘆。
此事很快就傳到廖氏耳朵里,將紀廷元叫來問話。
聽下人說,紀廷元把沈妍弄哭了。
「她送我酒,難道讓我接受不成,被人說私相授受?我只不過是拒絕了她。」紀廷元面沉如水,母親是不知道沈妍的目的,姑娘家不知廉恥,還把他當什麼了,要喝酒,他自己不會買嗎?要一個女人的錢?
可就算這樣,也該好好說。
畢竟不是什麼大錯,他們兩家來往頻繁,姑娘家情竇初開,傾慕上他,也非怪事,有他這樣拒絕的嗎?
廖氏道:「那你不要便是了,還踢一腳算什麼?傳到沈夫人耳中,只當你如何不屑!沈姑娘好歹也是官宦之女,此次做事是魯莽了些,可你年長她六歲,就不能包容點,這是酒又不是什麼別的東西!」
紀廷元皺眉,卻不吭聲。
廖氏道:「你還不覺得自己有錯?」
「何錯之有?我若是說理,她下次指不定還要糾纏,萬一被人看見,傳出閑話,有損名聲。」紀廷元道,「這件事,母親不必再說,我自有分寸。」
有什麼分寸,簡直是要沈夫人惱恨他們!
廖氏自己也有女兒的,若是女兒去送個酒,卻被對方的兒子如此對待,心裏也不會好受。
她嘆了口氣。
紀玥也很關心,問紀瑤:「沈姑娘昨日來見你,與哥哥那事兒,當真?」
「當真,我親眼瞧見了,哥哥別提多凶,不收就不收,居然還把酒罈打在地上,用力踢了一腳。」
紀玥怔住:「他竟如此無情?」
「是。」
「那沈姑娘怕以後不會再來了。」
紀瑤也是這麼想的,畢竟紀廷元與她認識,在沈妍心中,自以為紀廷元會看着兩家面子,結果全然不是。
不過這樣也好,省得她鑽牛角尖。
…………
這陣子,太子有些不同,謝鳴珂發現他不再神遊天外,愁眉不展,眉宇之間也略微恢復了神采,想來是因為皇上那道聖旨,死灰開始復燃。
不過他並沒有任何親近之念。
因他雖然任職東宮授講,內心對太子是不屑的,這個人不顧大局,喜用奸佞,手段拙劣上不得檯面,反而宋昀有儲君之相,學富五車,能謀善斷。不過太子假使真有所長進,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他講課完畢,宋焱上前道:「辛苦謝大人了。」
他一直都想拉攏謝鳴珂,可惜這個人性子冷淡,無論他怎麼暗示,都不為所動,漸漸也就歇了心思。
謝鳴珂道:「不敢,此乃微臣本分。」
仍跟以前一樣,並不多話,宋焱無奈,只好任他離去。
六月悶熱,沒有殿內的冰鼎,走得片刻,背上就有汗水滲出,謝鳴珂行到陰涼之處,拿帕子擦了擦額上的汗。
旁邊有個小太監過來避陽,見到他,躬身問好:「謝大人。」
謝鳴珂認識他:「小林子,你不在慈心殿伺候,怎麼上這裏來了?」
「去了庫房尋畫,」小林子嘴朝着手臂上托着的畫像努努,「就是這個,太后突然想看,也是怪了……」
裱得好好的,外面一圈綢邊,謝鳴珂瞄一眼:「是嗎,那你快些給太後送去。」
小林子道:「正想去呢,但是這天兒,弄地奴婢滿頭大汗,生怕流下來污了這畫,先擦擦。」
他把畫像放在石凳上。
晃動間,謝鳴珂發現,這原來是張人像畫,上面是個穿着海棠紅的姑娘家,隱約露出一張臉,竟讓他產生了幾分熟悉感。
他愣了下,問道:「這畫中的是誰?」
小林子搖頭:「奴婢也不知。」
他才十來歲,但這畫像光是看紙張,都像是保存了好多年的,比小林子的年紀還大,不知也正常。
謝鳴珂沒再問,走向宮門。
一直到坐上轎子,他才忽然回味過來,那姑娘竟跟紀玥有些像……皇太后突然要看這畫像,到底因何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