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聽聞二人在紀廷元那院子喝上了,廖氏笑眯眯看着女兒:「侯爺同廷元倒是一見如故。」
「嗯,都喜歡喝酒。」
怕不是因為這個,而是因為女兒。
她可是聽說楊紹的繁忙的,除了操練兵馬,還要掌管都督府,加之多少家族相請,他們紀家算什麼啊?楊紹會抽空來與紀廷元喝酒?
母親又盯着她看,紀瑤假裝不知,低頭繡花。
大朵的牡丹在她手下盛放開來,艷麗逼人,但廖氏覺得女兒更好看,一日日長大了,好似芙蓉出水,容色秀麗不說,瞧瞧這手指,纖長玉白,也不怪那懷遠侯會看上。
兩人繡得會兒,一個時辰過去,紀廷元那裏還沒完。
「這孩子沒個數,」廖氏有點不滿了,「萬一把侯爺灌醉了如何是好!難不成使人抬去侯府?」
在她眼裏,自己這兒子當然能喝,天天出去呼朋喚友的不就是為喝酒嗎,哪個比得上他的酒量?廖氏也沒見過更厲害的。
倒是紀瑤擔心哥哥,說道:「娘,我去看看。」
「好,勸他別喝了。」
紀瑤放下手裏針線,走了出去。
因換了宅院,他們各自有各自的地方,紀廷元身為獨子佔了府邸的東院,他在周圍種了大片青竹極為清幽。行到書房前面,有一處淺潭,水邊十來棵梅樹,等到冬日,倒是有些「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的韻味。
紀瑤繞過去,行到東次間。
兩個男人正當在喝酒。
在門口可見幾個罈子已經空了,紀廷元坐沒坐相,一隻腿已然翹高,搭於椅子,一副浪蕩子的模樣。反觀楊紹,仍是姿勢如鍾,身形筆直,他手裏正端着酒盅,聲音郎朗:「若說最兇險一仗,該是在落馬坡了,那裏地勢險峻,當日還刮著狂風,弓箭射出去,飛不到一丈便落下……」
居然在說與秦王打仗的事情,紀瑤沒有走入,倚在門口偷聽。
男人聲音悅耳,仿若低沉琴音,盤旋耳邊,久久不散。
前世,她似乎從來都沒有耐心的傾聽,尤其是關於打仗,偶爾碰到他胸前的疤痕,也不過是一觸即過。楊紹在她心裏,只是一個能給與她富貴榮華的人。
她慢慢背過身,靠在牆上。
好一會兒,才回過神,紀瑤探頭看去,只見他們又喝光了一壇酒。
「哥哥,別再喝了。」她走過去,手掌蓋在紀廷元的酒盅上,「娘擔心你,還是點到為止吧。」瞄一眼楊紹,「請侯爺也別喝了。」
是怕他不行,還是紀廷元不行?
楊紹抬抬酒盅,一飲而盡。
「你……」紀瑤咬牙,這些男人,怎麼好勝心都那麼強呢?喝個酒也得分出勝負來!
紀廷元看楊紹幹了,急忙也往口中倒去。
紀瑤急了,在桌底下拉拉楊紹的衣擺,輕聲道:「侯爺,我曉得你厲害,哥哥喝不過你,你放過他,好不好?」
楊紹側眸,暗想她如何知道自己的酒量比紀廷元好?
「你武功高又會打仗,軍中都是豪爽男兒,哪一個不比哥哥強呀,侯爺又是大將軍,更是拔尖的!」
倒是會拍馬屁,楊紹嘴角一挑:「再喝一盅就罷。」
他倒上。
紀廷元也倒上,兩個人喝下后,紀瑤就等楊紹說話,結果卻見哥哥身子晃了晃,一下栽倒在桌上,昏睡了過去。
才一個多時辰啊,哥哥居然醉倒了!
看來哥哥的酒量還未練至頂峰,因為幾年後他明明可以跟楊紹喝上一下午的。
楊紹也有點意外,站起來道:「走吧。」
「去哪裏?」
「不是說烏龜生蛋了嗎?」
「哦。」紀瑤帶他去看。
行到瓷缸旁男人蹲下來,果見沙子裏埋着兩枚蛋,細細長長的,他伸出手指碰觸了下,淡淡笑道:「真是難得。」
「是吧,我都是第一次聽說。」
「那你可要好好看顧,讓它們順利把小烏龜孵出來。」
「嗯,當然。」紀瑤點點頭,「我每日都會看一下,要是孵出來就好了……我送一隻給你。」
「送?你到時難道不是把整口缸都搬過來?」
「什麼?」紀瑤愣住,為什麼要搬缸。
可看到男人含笑的眼睛,她突然醒悟過來,他的意思是等她嫁過去,會把一對烏龜都帶去侯府。
紀瑤的臉騰得紅了。
楊紹站起來:「過陣子,我會請你來侯府。」他盯着小姑娘的臉,「你說八月好,還是九月好?」
是要讓她跟太夫人見面。
紀瑤一陣緊張:「明年好!」
明年……明年該議親了,楊紹道:「不行。」
不行的話,那就是在八月和九月之間選一個。
觀楊紹今世的性格極為強硬,紀瑤知道自己避不過,只好道:「九月。」
只差一個月,非得選九月,楊紹心想,紀瑤到底是因為年紀小,害怕,還是在搖擺不定?他寧願相信是前者,畢竟紀瑤曾有過顧慮,擔心母親不允。
「又不會吃了你。」楊紹輕撫下她的髮髻,「晚不如早,還是八月吧,別怕,我也會在。」
聲音溫和極了,紀瑤心裏又略安定,也許就像他所說,父親升了官,姐姐又嫁入謝府,太夫人可能不會覺得自己那麼的配不上。不過她還是不太自信,側頭看他:「萬一太夫人不喜歡呢?」
「萬一?」楊紹嘴角翹了翹,「沒有萬一,只要本侯喜歡就行。」
這話讓她臉頰微燙,因為知道他沒說假話。
前世,楊紹確實排除萬難娶了她,只是太過強求,結果始終不好。而紀瑤希望她這輩子能過得比較圓滿,所以,太夫人的態度還是很重要的。
小姑娘垂着頭,似乎仍有點膽怯,楊紹道:「不要緊張,到時跟在家中一樣,平日如何就如何,母親很和藹。」
見到她就不和藹了,紀瑤暗自嘀咕,怎麼也忘不了太夫人那冷淡的眼神,但嘴裏還是答應了聲。
約定好,楊紹準備離開。
臨走時,瞄一眼她所住之地,只見屋檐下竟掛了兩隻黃鸝,在籠中跳來跳去。
「這是你養得?」
「嗯,哥哥送的,說如今宅院大了,不宜冷清。」
這世她居然喜歡這些小東西了,楊紹道:「既然怕冷清,可以再養些別的。」
紀瑤笑眯眯:「馬上要養一隻貓呢。」
「是嗎,什麼樣的貓?」
「不知道,娘說用來看庫房的,不過我打算讓周嬤嬤去買只白貓,那種長了碧藍的眼睛,毛長長的。」
那是獅子貓罷,他記得壽春長公主有一隻,時常捧在懷裏,楊紹沒再說什麼,告辭而去。
紀瑤從垂花門回來就看到木香驚疑的眼神。
剛才的話那丫環都聽着呢,楊紹也沒個避諱,不過今日從母親的話語中也曉得此事早就瞞不住,還有什麼可解釋的?都要去見太夫人了,只好同父母老實交代。
廖氏果然就知道了,欣喜萬分,但一方面也擔心太夫人會否同意。
楊紹歸楊紹,他喜歡不代表太夫人也喜歡,好像謝家,瞧瞧鬧成什麼樣子,幸好謝鳴珂雷厲風行,好歹是分家了。但經過這次的事情,廖氏也頗在意親家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