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攻心
楊興此話一出,立於壁壘前的百姓更是一片嘩然。然而楊興並不放在心上,只是催促張松投降。
“楊興,你投降飛龍盜,殘害百姓,難道就不怕我們上告朝廷,治你叛國之罪嗎?”張松大聲勸說,“到時你少不得頸上受一刀,子女也受牽連,我看你還是早點放我母親、弟弟、妹妹出來,自己到郡守那裏去請罪才好!”
“朝廷?嘿嘿。”楊興冷笑着說,“這你就不用管了,其他的事情你也無需管那麼多,你只需現在投降就好,難道你要置自己的母親於死地而不顧嗎?你的孝心何在?”
周圍的百姓已經知道站立於面前的就是張松,此時聽得楊興發問,紛紛將目光投向了張松。
“張松應該投降,不然他母親就死了。”
“是啊,上次他都能以身換母,前往更加兇險的盜賊窩,這次想必也會這樣做。”
“是啊,我也覺得張松會這樣做,要不然,上次的所作所為是假的不成?”
……
一時間,圍觀的百姓不再議論楊興,轉而議論起了張松的孝道,言語之間,居然大部分都是要張松投降換得母親歸來。
百姓的聲音越來越大,傳到了坐在崗樓上喝茶的楊興與王家族長耳中。
“我就說了,不用擔心,你看百姓現在要與我站到一邊了,張松最後一定會束手就擒的!”楊興得意洋洋地對王家族長說。
“還是縣尊高明,這次除了張松,我們就立於不敗之地了,日後朝廷問起,我們不但火燒了飛龍盜,還殲滅了大股不名盜賊,若是飛龍盜問起,我們可是為死在永平縣城的飛龍盜報仇了。縣尊,想來想去,你這主意實在是高!”王家族長讚歎。
“亂世之中存身,自然要花一定的腦子。”
見一向眼高於頂,不把自己放在眼裏的王家族長衷心地讚歎,楊興就像是六月天喝了雪水一樣痛快。
張松站在隊列前,不為楊興的話所動,若是為楊興的話所動,他就白白地多活了一世。
“咦,張松怎麼沒有動靜呢?”王家族長驚訝地問,“若是張松就是不聽,那怎麼辦呢?“
楊興看了看張松,笑着對王家族長說:“老丈不必擔心,這事由不得張松。讓我來加把火,到時就算張松不想聽,那麼圍在下面的愚民也會逼迫他就範的。”
楊興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又慢騰騰地起身,面對壁壘下站立的張松與百姓。
“孝是本朝立國之本,只為孝敬繼母朱氏,王祥王太傅尚能卧冰求魚,而如今,生母危在夕,作為兒子的張松居然不聞不問,對於張松這樣的畜生,我們怎麼能容忍他站在永平縣城的這片土地上啊?”
楊興此話一出,圍觀的百姓均是以異樣的目光看着張松,有部分人是擔憂,還有部分人是憎恨。
憎恨張松的多以老人居多,這些老人的眼光讓人覺得,好像張松如果不答應楊興的要求,就是罪大惡極似得。
事實上也可能是罪大惡極,對歷史略有所知的張松知道,晉時已經出現了類似於重罪十條的規定,不孝就是其中之一。
重罪十條發展到了唐朝時期,就定型了。不孝與惡逆、謀反、謀叛等一起被定為十種嚴重的犯罪行為,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十惡”。
“十惡”遇到皇帝赦免罪犯時也不得赦免,這就是後世常說的“十惡不赦”。犯不孝者,不論首從,皆棄市。棄市,是在人眾集聚的鬧市,對犯人執行死刑,以示該犯罪行為為大眾所唾棄。
“看樣子,張松不打算換自己的母親出來了,真是個不孝之人!”
“確實,難怪有人說,上次以身換母應該是假的,他早已和盜賊串通好了。”
“那不可能,張松如果聽了縣尊的話,他與他的屬下還有命在嗎?”
“你就瞎說,縣尊已經答應了留下他們的性命的。”
“我說你們是怎麼回事啊?張松剛剛為我們殺了飛龍盜,你們不但不感謝他,反而要讓他去送死,安的是什麼心啊。”
“這是兩回事,殺了飛龍盜他當然是有功的,但他母親在人手中而不去救,那肯定是孝道有虧啊!”一個蒼老的聲音說。
……
楊興將孝道作為武器,確實讓張松不好對付。周圍的百姓聽了楊興的話,有些蠢蠢欲動,就是青松谷的士兵也出現了一絲不安。
張松身邊的方濤、孔義都望着張松,眼裏是掩飾不住的擔憂。
“張君,我們就假投降,他們打開壁壘的大門,我們就衝進去,殺他們個乾淨!”常深咬牙切齒地說。
如果說上次張松自覺為青松谷的傷員療傷時,常深是對張松為人的敬佩的話,那麼之後的一系列事情,解青松谷之圍、攻下西洞盜與花陽盜、解決糧食短缺問題、攻殺飛龍盜,哪一件事情張松都是信手做來,常深已經是深深地敬服張松。
這一次,常深與相信張松有辦法解決眼前的難題,這一點他深信不疑,但是常深不憤於楊興與周圍百姓對張松的指責。
在常深看來,張松所作的一切都是正確,即使張松決定不去換母親出來,那也一定是有不得已的理由,並不是孝道有虧,別人不應該指責。恰恰相反,這些人中最應該受指責的恰恰是邪惡的永平縣令楊興。
百姓的騷動、青松谷士兵的不安,楊興都看在眼裏,他心裏一喜,決定再加一把火。
“張松,只要你們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我立刻將你母親、弟弟、妹妹放出來,而且我保證不傷害你與你屬下的性命,現在就看你是否孝心可嘉了,否則,我相信永平縣城的良善百姓是不會放過你這不孝之人的!”
天已經大亮了,東邊的天空出現了一抹霞光,映照得整個天空分外的清麗。
張松朝壁壘的兩旁看了一眼,圍繞壁壘的是一條窄小的土路,土路上此時見不到一個人。
張松給了擔憂自己的方濤、孔義、常深等人一個笑容,笑容從容而陽光,沒有一絲的害怕、憂慮或其他的負面情緒在內,就像是鄰居家的大男孩在朝陽里的微笑。
不知怎麼,見了張松的笑容,方濤、孔義心中的擔憂一下就無影無蹤了,好像晴空下的那一絲霧氣,經陽光一照,全都消融了。
常深原本就不擔心,只是氣憤楊興對張松的詆毀。此時,一見張松的笑容,便知道張松已經有了準備,也就不再堅持自己的意見。
張松轉過身來,犀利的眼光從蠢蠢欲動的百姓、不安的青松谷士兵的臉上一一劃過,那眼光犀利得讓他們覺得自己才是理虧。青松谷士兵的不安消除了,周圍百姓的蠢蠢欲動也壓了下去。
雖然百姓剛才還蠢蠢欲動,想要將自己綁了送給楊興,但張松還不能與這些百姓置氣,反而要拉攏他們。
幸好自己早有準備,否則還真有可能被楊興扇動起來的百姓給挾持了,張松心裏想。
再次回過身來時,張松的臉上出現了頹廢的神色。這神色就是遠在崗樓的楊興與王家族長也看得很清楚,楊興與王家族長便是大喜過望。
“縣尊說話是否算數?”
“算數,算數!”
“縣尊可記得自己說過什麼話?”
“記得,記得!”
欣喜之下的楊興連忙允諾,就等着下一刻張松與其手下束手就擒。
“我看不算數,想當初,你到永平縣城上任時,也曾答應善待百姓,保護良善,但前幾天飛龍盜攻打永平縣城,你卻忘了自己的諾言,拱手將永平縣城獻于飛龍盜,讓永平縣城的百姓遭受飛龍盜的奴役。”
楊興的笑容一下就僵硬了,張松的這個轉折讓他一時轉不過彎來。
“我上次離開永平縣城時,縣尊也答應會好好地照顧我的親人,然而如今你卻把他們抓了,甚至想要害了他們的性命,你哪裏還有一點點信用?其實無需我束手就擒,只要你一聲令下,我母親就性命無憂,這無關孝道,而關乎你是否與飛龍盜同流合污!”張松的話擲地有聲,他不僅是說給楊興聽的,更是說給周圍的百姓聽的。
楊興憤怒了,原來他會錯了情,表錯了意,或者張松根本就是戲弄他。然而,張松沒有等楊興開口,繼續斥責楊興。
“自古以來,只有保護百姓的官,從來就沒有以百姓性命脅迫他人的官,以無辜百姓的性命要脅他人的,那不是官,那就是盜賊!”
無論是青松谷的士兵,還是周圍的百姓,都被張松說的話深深的說服了。周圍的百姓又紛紛地指責起楊興與王家來。
就在這不引人注意的時刻,一名青松谷的士兵從壁壘左邊的土路了快步地走到張松跟前,對張松耳語了幾句。
張松聽了,心裏大喜:與楊興逞口舌之利,以拖延時間的行為該結束了。
就在這時,壁壘的大門處傳來了慘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