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花樓風波
日色開始走白,報曉的公雞已經開始肆無忌憚的高歌。
暮春之際小雨來得頻繁。又是一陣風雨飄過奏白,雨水滲進些破舊的窗門,將這天氣勾勒出一絲詭魅。雷聲雖有些肆意,卻也有人能睡得好覺。
樓道安靜的空氣言出兩個名字。尋聲而去只見到一個姑娘穿着一席素裙,樣貌清秀動人。在門邊探出一個頭看着樓道。
“小七,小九。”
喚來兩個婢女。
叮囑道:“你們去準備些熱水,待裏面的人醒了便進去服侍洗漱。”
兩姑娘從側道趕來,彎身允諾。“是。”
“開點食了嗎?”柳錦又問到。
婢女回道:“已經開了,姑娘,可是給你帶過來?”
“不用,不用。我這邊客人還在房中,不好吃食。我去大堂吃。”說著柳鏡便推開了門,往着大堂方向而去。
“哎,你說,那個新人到底是用什麼法子來做得這花魁的?可是塞金買通了那些男人?”
“憑什麼她一個剛出頭的丫頭當了花魁。她定是使了什麼詭計讓那些男子迷了魂。”
……
柳鏡剛走進大堂,便聽到絮絮叨叨的耳碎聲傳來。
“~廚娘,可還有粥?可是也能給我來一碗?”柳錦佯裝聽不到眾人對話。故意放大了聲音看着廚娘問到。
“有,姑娘先坐着,我這就拿來。”
“那……那就是昨兒個的花魁?怎麼這個模樣打扮就出房了?”
“喲,錦姑娘,怎麼這樣貌打扮?可是媽媽讓你缺了丫頭梳洗?”
碎語中一個嬉笑聲傳來。一席淺紅綢錦長裙的姑娘起身,面容精緻。看着柳鏡笑問道。
柳錦轉身看清女子,一張熟悉的臉,按今生來算倒是第一次見過。這臉色前世可是給足她臉色。
柳錦看着柳月微微一笑不語,繼而轉身去到一張無人的桌上坐下,廚娘見到也緊隨過去將早點放下。
柳錦跨腿而坐大口吃起早點來。
“你……!你別太過分!”又見着柳錦不抬頭看她一眼,怒瞪了幾眼也於事無補后只得憤憤離場。
這時房門外迎來一張清秀的新臉,樣貌給人見着憐愛。姑娘一眼便見着柳錦跨退而坐的姿勢,心中詫異慌張。“這般不成體統可如何是好?”隨即快步走到柳錦身旁,看着柳錦語氣有些責備道:“妹妹怎麼這般坐姿?平日媽媽教的禮儀都忘了?以後切莫要再這般粗魯。”
柳錦抬頭看去來人,隨即像一個孩子乖乖收了腿,微微端坐。又看着姑娘笑笑道:“玉姐姐知我習慣跨腿而坐了。總得需要姐姐提醒幾句才記得住。”
“你啊,如今都接客了可還不要那般不守規矩了。”
柳玉看着眼前柳錦雖然表面還是如舊般天真,可是她總感覺自她回來后彷彿變了一人,讓人看不透。
想到昨兒個柳錦有客人。便又問道:“這李員外何時離開的?我今日怎麼不見着李員外離開啊?”
柳鏡喝下一口稀粥回語:“員外未成離開,姐姐怎會看到他離開呢?我喚了兩個丫鬟待他醒了去為他洗漱。”
“沒離開?”柳玉驚訝的看着柳鏡。這花樓的規矩是客人沒走前姑娘是斷不能出房門的。這麼久了這柳錦豈是不知?這可是要被媽媽拉去後院的。
想到此,柳玉拖着柳錦起身向著柳錦房中而去。
“哎……姐姐……姐姐你這要幹嘛?”
“我要帶你回去啊,你知不知讓媽媽知道你得罪了員外可得什麼下場?”
話剛落下,一聲吱,便見着柳媽媽的房門開了又關,柳媽媽已然站在了房門前。還沒等她說話就看到一個身材肥胖的人從柳錦房間方向出來。
柳媽媽嘴角輕揚,咧開笑臉走上前迎上那圓潤的臉道:“李員外,你辛苦了。昨兒個定是醉了吧?”又訕訕笑問:“不知昨兒個我們錦姑娘可是將你服侍得好?”
李溫聽到這句,不禁流露滿足的笑意。似在回味。久久才吐了個字:“好。”隨即又看向柳錦,柳錦弗了身輕喚道:“李員外。”
李溫走上前將柳錦低着的頭勾上笑道:“下次,也要如這次般好好服侍。”隨即又從腰間拿出一疊鈔票遞到柳錦手中。道:“這是給你的小費。”柳媽媽緊忙跑上前取下鈔票。笑道:“員外記得常來。我們錦姑娘收下了。”
待李溫離去。
柳錦才抬頭看着遠走的李溫的背影面無表情。
李溫昨晚喝的酒中雖然無味卻會讓腦海變得迷糊,還有昨天喝下的迷魂散相托。再有三日。這李溫恐怕便不會再出現這花月樓中。不過他若再頻繁行房事,怕以後都不會再有能力有子嗣了。柳錦心想。
早前柳錦已然在房間內放入了薰香,這香無色味但是會讓人施展不開武力。沒有警惕性。所以李溫才不會察覺酒里有葯。
待人走遠后。柳媽媽看着柳鏡滿意的點了點頭。心想還怕第一次服侍得有妥當,如今把這難招待的李員外都治得服服帖帖的。倒也是不需擔心了。
隨即拉上柳錦的手笑道:“不錯,真不愧是我一手*出來的。”
柳錦心中打了半圈小算盤,羞澀的抬頭看柳媽媽道:“媽媽,你知我性格,可否讓我轉為清倌?這伺候客人真不是我能幹得來的。昨兒個可就是把我折騰得半死。”
柳媽媽掩口笑道:“錦兒,這頭一次沒經驗是要折騰點。可是日子久了也就習慣了。你啊就好好接你的客可別想些其他了。”
柳媽媽怎麼捨得將柳錦轉做清倌。男人都喜歡美貌女子,若是只能看不能摸還怎麼讓她這樓生意好起來?”
柳媽媽見着柳錦仍舊低着頭。又安慰道:“全樓里就數你最機靈乖巧,媽媽我可是將最好的給了你。多少姑娘看着你這位置。放心,我定是不會虧待你的。”
柳錦也該是知這柳媽媽性格的,如今自己還沒撐起花樓的台柱,她定是不願同意這要求。這個事,只得等過幾月再說。想着隨即點了點頭。
“錦兒知道了。多謝媽媽。那錦兒先下去了。”柳錦向柳媽媽弗了身便轉身離去。
回到房中,一抬眼就見着一個熟悉的影子站在自家房門處。
柳錦上前問道:“姐姐,你怎的在這裏?”
柳玉笑道:“我莫不是來瞧妹妹的還有其他?方才我見媽媽拉你說話也不便和你說些什麼,就想着先在這裏等你回來。”
柳錦疑惑。“哦?姐姐找我何事啊?”
柳玉見狀環顧四周,小心道:“進房裏我和你細說。”
柳錦疑惑點點頭,隨即門在兩聲吱后已經關上。柳玉拉着柳錦走至桌前。從袖口處拿出幾劑藥包。小心道:“我這有些葯,女子不便你日日喝下,便不會懷的。大夫說了早晚喝上兩次就好了。這不會對身體有什麼影響的。”
柳錦接過遞來的一個紙藥包,臉色有些紅。低頭道:“姐姐多心了。想來還是只有姐姐對我好了。”
柳玉拉着她的手,嘆息道:“都是生不逢時的煙花女子,自是該相互照應。你平時又沒個規矩,我也很是擔心。”
如此鋪滿情意的話讓人聽着確實感動。柳錦也順勢取下頭上的發簪遞給柳玉,道:“這是昨兒個媽媽賞給我的發簪,姐姐可別嫌棄,雖說姐姐不喜這些俗物,但如今是妹妹最能拿出手的東西了。妹妹嘴笨手腳也不靈活多虧姐姐日日叮囑。姐姐可千萬不要拒絕我的發簪。”
柳玉看着發簪,眉眼間出現一絲喜色卻刻意被掩掉,看着柳錦又憐道:“妹妹沒幾件貼身首飾,如今若我拿了你發簪可不顯得你太過寒酸。這樣吧?我也送妹妹一件首飾,這樣不拒妹妹好意也算我的一點回禮?”
說著柳玉從腰間拿出一個手鐲遞給柳錦笑道:“這玉鐲是我前幾日我在外面看到的,雖不值幾個錢卻還是很有質地的。你戴着試試?”
“試試?”柳錦伸出手讓柳玉套上。
“真的配得妹妹好看。”柳玉見着這玉鐲真像是為柳錦定製一般,倒是合身得很,不禁讚歎道。
柳錦聽這讚賞,羞澀道:“謝過姐姐,我這玉簪瞧着倒有幾分寒酸了,請姐姐不要介意。”
柳玉接過發簪,又笑着道:“這發簪質地極好,還請妹妹忙我別上?”
……
咚咚!
“姑娘,吃飯了。”
時間在兩人的言語中走到了午時。
柳玉聽着敲門聲不禁笑道:“真是與妹妹投機,想不到已經過了午時。”
“才覺得吃過早點現在卻是午時,真是歲月不留人。”柳錦感嘆。
“日後日子也還長,妹妹先吃飯休息吧。”柳玉起身去開門
藍青低頭端着湯,後退幾步讓出一條道。柳玉看了一眼也不注意便直走出門去。
“姑娘,吃飯了。”
待人走後,兩婢女方才進門。
飯菜放置妥當后。柳錦抬眼看了看藍青,對着另一個女婢道:“這裏只需一人服侍便可,你下去吧。”
“是。”
女婢弗身退下。
藍青緊隨關了門。待鎖了門,才回身去服侍柳錦。
將濃粥舀上一瓢放入碗間。又放了幾塊湯肉。方才遞給柳錦道:“姐姐胃不好,喝些粥吧。”
柳錦接過湯粥,輕輕舀上一口遞進了嘴,喝了幾口。問道:“今日盯得怎樣?”
“姐姐,莫文城如今仍在月酒樓中,昨夜去了一位大夫。不知道給誰看病?”藍青回答道。
柳錦停手。笑着自語:”這是給他看病呢。如今重病的借口一言。倒也是多了時間留在上京了。”
她眼神盯着碗間看得緊。似是在想什麼對策,沉思了一會兒才道:“我知道了,昨日他已經見到我了,最近你注意些,別出了什麼把柄。”
“是。”嵐青低頭。又為柳錦添了些菜。……
午飯後,太陽懶散的打在樹上,留下星星點點的亮光。柳錦依偎在窗前朝着樹邊看去。目光卻也是沒一絲溫柔。
“你個賤人,走路不會好好看嗎。敢將你這破爛衣服貼到我身上!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是吧?”遠處一個冒尖的聲音有些大。柳錦尋聲看去。一個女子臉妝抹得厚實,只見不分的紅白在上下幽浮。而婆子只是連連低頭啊啊啊的說不出話。
她看得不真切。她走出門往着聲音之處去。只見和她年齡相差不大的一個女子在斥罵一名婆子。那婆子跪地看不清容貌。
女子看到柳錦也很意外。隨即又對着她笑道:“呦,這不是我們昨日的花魁嗎?怎麼在這兒出現啊。”話語間聽出幾分不滿。
說話女子名為柳幻兒,雖說不成是當過花魁,倒也是這花月樓中的第二樑柱了,雖說脾氣大些,倒不是個歹毒心腸之人。
柳錦向女子弗了身。低頭道:“幻兒姐姐真是取笑,錦兒遠不及幻姐姐半分。柳媽媽今年想讓我們新人見見世面,如若不是局限於新人,姐姐早是奪得花冠的不二之選。都是平日幻姐姐*得好。讓錦兒錯手取得這銜名。今後事事都還得仰仗幻兒姐姐呢。”說著錦兒看着手中的玉鐲。低頭走上前道:“這是昨兒個柳媽媽賞給錦兒的。可我想着能和這玉鐲娉美的也只有姐姐了。姐姐還望消消些氣?”
柳幻兒看着眼前之人這般乖巧也是氣消了大半。這麼會說話,柳幻兒聽了也是舒心。自己倒也是已經習慣了不做花魁頭名了,如今這新花魁也看着知趣。又看着玉鐲質地,可真是一個叫好不說。
隨即笑道:“錦妹妹真是有勞了。錦妹妹真是知禮,果然是不能和些不知禮的婆子比的。”隨即又踢了旁邊婆子一腳。
“你這礙人的啞巴。滾一邊去。”
婆子被她踢得直仰后翻,頭髮苟蓬,臉色蒼白的模樣像是被打過一番。她緊忙起身怏怏離去。卻也是不看柳錦一面。
柳錦看着婆子迅速爬起后又灰溜而走。眼下暗淡卻立馬換了眼神轉過來看對面之人道:“幻兒姐姐,莫是和這些人一般見識。當心氣壞了身子。”說著又喚藍青回屋。
不一會的功夫已經見着藍青拿着一個木匣盒子過來。柳錦喚着藍青打開,又看着柳幻兒笑道:“我最近得了瓶白顏露是真真極好的,這是供御宮的娘娘們用的,我派人尋了好久才得到的。姐姐若不嫌棄可以拿去試試看?”
柳幻兒倒是看出那顏膏,自己前些日子為了尋它花了好些大價錢也沒買到。如今卻送在自己面前,可怎麼與之失臂?柳幻兒拿起柳錦的手拍了拍佯裝道:“謝過妹妹,真是有心了。不過這既是難尋的東西,妹妹只得好好收藏用着便好。”
柳錦笑道:“這白顏露用在我身上可惜了。正是這種難覓的東西才配得上姐姐的不同。再說了以後妹妹還得多多仰仗姐姐教導,姐姐就給妹妹個薄面?”
柳幻兒見着這女子話也說的漂亮,又心喜了幾分。也不再推脫。道:“如此……便謝過妹妹了。”
說完便揮手讓自己丫鬟去取,看着東西已經得手,她臉色的笑容尤為明顯。
“今日我還有些事情,改日再去尋姐姐討些禮教。”柳錦見着已經送走顏膏也不想再與她多說些什麼。
“如此妹妹去忙便是。”
柳錦回到屋裏,藍青臉色轉黑又轉白的看着柳錦問道:“姐姐,你將玉鐲和白顏露都送了人,這玉姑娘那邊?”
柳錦笑道:“你見過哪個質地這麼好的玉鐲是一個剛接客的姑娘能買得起的?那玉鐲可是有年頭有來歷的貨物。如今我只是剛被選上花魁她卻如此急切遞送給我。我定是不接手這燙手的芋頭。剛巧有人可以接,我索性讓他們兩去斗。”
柳錦這又記起方才的老婆子。心中不禁疑惑。“那婆子究竟是何人?為什麼感覺她很懼怕我?”
“藍青,你去后廚看下方才的婆子究竟怎樣了,拿瓶藥膏過去。”
(廚房後院裏)
婆子邊上是一堆的柴火,婆子苟着身子搬移到廚房中,瘦弱的身軀伴着不時而來的咳嗽聲,恐是動作太慢,被正走過來的一個男丁一腳踢去。
男丁對着婆子破口罵道:“你這老不死的,飯沒少吃,活倒是不會幹了?”說著又一皮鞭下去。婆子衣服已經出了血跡。“你不將這木頭全給我搬進去就不準吃飯!”可婆子動作太是慢。男丁看不下去又揮鞭想打去。
待藍青趕到,只見一個有力男子拿着皮鞭在空中將揮下去。她撿起塊石頭就扔向男子手臂去。同時語:“住手!”
男丁聲音還沒聽到聲音,手上的皮鞭卻已經掉落。藍青走至上前。扶起婆子。
嵐青看着跪地的男丁道:“后廚的燒火劈柴活兒莫不是你這男丁乾的活?”
男丁抬頭看着嵐青。眼睛直直盯着藍青身上打量。貌美如花的臉蛋和有致身材。
啪!
藍青看着一雙眼珠子打量自己,心中極為厭惡,怒拍了男丁一個巴掌。怒道:“你是哪個的僕人,這麼沒個規矩,竟連我都敢隨便看!”
男丁怔了一眼,心想這般樣貌的定是哪個出名的姑娘。想了想後果,隨即跪地撲通道:“姑娘饒命,小人新來的不識規矩。”說著自己在臉上啪啪打了幾巴掌。聲音倒是不大。也聽得出他對自己下不了手。是佯裝罷。
“給我滾!”藍青怒吼道。
“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