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野心
開學，朝陽就要上六年級了。
今年家裏的空地多，桂清就種了很多的白菜，本來她只想着留夠明年家裏種就行，可沒想到收成這麼好，菜籽打了好幾斤，對於她們家來說，半斤就足夠用了。
東西多的送不出去也是一件很讓人煩心的事，桂清想着要怎麼分給鄰居們。
“我出去賣了換錢吧，媽”泉朝陽說。
“能有人買嗎？”桂清有些擔心，這些年她除了賣些雞蛋換錢外，從來沒想過還有什麼東西能賣錢。
就連賣雞蛋也是小販們主動上門收的，不然桂清是沒有什麼辦法的。
她很驚訝，對於女兒的提議。
泉朝陽一點也不擔心，她不知道能不能賣出去，但她對自己總是陌名地自信，不知道為什麼？她也說不清，她就是信自己。
朝陽主動幫媽媽分擔了這項工作，這讓桂清很欣慰，她想着孩子們想玩就隨她們吧。
朝陽拿筐裝好菜籽，帶上稱，和朝霞一起出去了。
朝陽原本想着自己去，她不愛帶着朝霞，朝霞一見生人就特別愛哭，雖然現在她長大了，不象以前那樣煩人了，但朝陽還是不喜歡這樣的妹妹。
她喜歡壯壯。
壯壯雖說淘氣，但有時嘴很甜，他很會哄姐姐開心，朝霞和壯壯相比除了有點心眼，別的也就沒什麼了。
桂清有她自己的想法，她是怕朝陽一個人出去會害怕，雖然那個年代在她看來是安全的，但她還是想多為女兒考慮些。
“出去不許哭”聽見沒有，泉朝陽挑着眉毛兇巴巴地對妹妹說。
“我保證”泉朝霞堅定地說。
泉朝霞，只要誰能帶她出去，她就認為是去玩，她很樂意跟着姐姐一起出門。
泉朝陽一肚子的鬼點子，朝霞想着說不定她能混點好吃的。
“菜籽便宜了，二毛錢一兩”她倆喊的很起勁。
泉朝陽扯着脖子努力地吆喝着。
她一點也不知道害羞，她很享受這個過程。這個小孩有很大的野心，對於她認為對的事她向來是無所畏懼的，這就是泉朝陽，壓力對她來說，只能是變成動力，因為她有能力逼着自己作好她想做的事。
泉朝霞被姐姐嚇到了，她沒想到她姐會無所不能，她用崇拜的眼神不住地打量着。
“拿着筐，我快累死了”泉朝陽霸氣地吩咐着。
泉朝霞很聽話，她挎着筐，拿着稱，小心意意地問：姐，咋沒人買呢。
朝陽也很煩，喊了一個多小時，別說買了就是來問的都沒有。
今天的太陽很熱，它笑嘻嘻地噴洒着它的火焰，好像想要吸干這世間所有的水份。
泉朝陽身上出透了汗，她彷彿看見自己身上在冒熱氣，她快要中署了。
這是泉朝陽第一次“作買賣”。
小姐倆熱的實在是受不了了，她們決定找個地方涼快一下。
不遠處的一顆大樹在向她們招手，這是朝霞發現的。
姐倆坐在樹下乘涼，朝陽沉思着，她在想辦法。
“姐，現在太熱了，人都不願意出屋”朝霞說。
妹妹的話提醒了朝陽，她決定先回家，明天再說。
泉朝陽帶着妹妹回家了，桂清看孩子們的表情不太好，就明白了。
泉朝陽小臉繃著，一句話也沒有，表情很沉重。
桂清沒有說話。
第二天泉朝陽起的很早，她把菜籽分成了小袋，她決定試試她的新方法。
九點多她和朝霞出門了。
這回她們再也不盲目地喊了，泉朝陽讓朝霞留意哪有人比較聚堆的地方，朝霞最有用的就是眼神特別好使。
朝霞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哪兒”咱們快點去抓人吧，泉朝霞一面說一面推着朝陽快走。
走近的時候，泉朝陽突然喊了一嗓子，她聲音很大，嚇的她妹一哆嗦。
“白菜籽便宜了，買三送一嘍”
“自己家種的，不好明年來找我們”泉朝陽不知羞臊地大喊着。
幾個大嬸被吸引來了，她們不知道賣的是啥好東西，只是對這個賣菜籽的小孩很好奇。
“嬸，這菜籽可好了，一塊錢三袋還送一袋。”朝陽耐心地介紹着。
“一袋夠斤數不”一個胖女人問到。
“可夠數了，不信你嘗嘗。”朝霞緊張的有些語無倫次了。
大嬸們被逗樂了。
泉朝陽在朝霞耳邊小聲地嘀咕着，朝霞點頭走了。
女人們都在一心一意地逗嘴着，沒有人注意到少了一個孩子。
“來一塊錢的，這麼小就會做買賣了，你厲害啊”一個漂亮的女人笑着說。
她長的很好看，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樑，皮膚很白很嫩，朝陽最喜歡她笑時露出的大酒窩。
這是她看見過的最好看的女生。
“賣啥的呀”幾個男人湊了過來，他們伸着頭、叉着腰，笑眯眯地和身邊的女人們打着趣問到。
“兩個做大買賣的小孩，你不買點啊。”一個穿着花枝招展的妖艷女人咧着大嘴滿臉帶笑地說。
“買啊，賣啥我都買，不就一塊錢嗎”一個高個子的男人笑嘻嘻地說，他拿出一塊錢遞給那個嬌艷女人。
女人把錢給了朝陽，笑呵呵地說：
看看，這錢多新哪。
“嬸你可真厲害”朝陽陰奉陽違地、滿臉崇拜地忽悠着。
“都買點，讓小孩好快點回家”嬌艷女人被捧的有些找不着北了，她熱心地招呼着旁邊的人。
大家一個接一個遞過錢來，朝霞笑嘻嘻地湊到朝陽身邊，想說話。
朝陽瞪了她一眼，泉朝霞沒敢吱聲，她一直很怕她的姐姐。姐不讓張嘴，她是決不敢說半個字的。
泉朝陽就是這麼有地位。
人越聚越多，農閑的時候，村裏的人們就喜歡湊熱鬧，他們被這兩個孩子吸引過來，但也許只是來看嬌艷女人的笑話的。
具說她是村裡出了名的“西施”。
“她也不好看啊”朝陽想不明白怎麼回事，只是聽大家都在這樣打着趣。
泉朝陽才懶得管這種事，她的目的就是怎麼賣掉這些菜籽，她想在媽媽面前證明自己。
她泉朝陽是個天才，她想乾的事從來都不會失敗，她想讓她媽也這麼誇她。
人來的很多，可人越多買的人反而減少了。
人們只顧着逗嘴了，好像已經沒有人在意她的菜籽了。
還剩五袋沒有賣完。
泉朝陽動了心思。她搖着“西施”的胳膊。
“嬸，今天多虧你了”朝陽情真意切地看着這個女人說。
她小嘴嘟嘟着，還原着她這個年紀該有的可愛，她撒着嬌，故意把自己的小白牙全部露出來，一副小白兔的樣子。
泉朝霞傻乎乎地看着她的姐姐，眼睛瞪的大大的。
“又來這一套”朝霞小聲咕嘟着。
泉朝陽根本不理會她的傻妹妹，她把對付她爸的那一套本事全拿出來了。
這是她的必殺器，在家裏只要她用這着，她爸必定百依百順地聽她話。
“沒事，孩子”女人被朝陽的小表情感動到了。
她是個善良的人，儘管她對那些男人們眉飛色舞的樣子讓朝陽很反感，但她真的不是個壞人。
朝陽這樣想着。
“嬸，這些我賣不了了，全給你吧。”朝陽真誠地說，她的聲音很大，她像是故意讓周圍的人聽到一樣。
“別的，孩子”女人推辭着，嬸不能佔小孩的便宜啊。
“你要是不好意思要，就給我一塊錢就行”泉朝陽小聲地說，她的眼角泛起水珠。
那一定是汗水，因為泉朝陽在演戲時是不會落淚的，她很擅長表演。
“佔便宜了，西施，你不要我要了”一個滿臉褶子的大嬸說。
“我要了，人孩子是給我留的”嬌艷女人拉高了聲音，宣誓着。
菜籽都賣沒了，泉朝陽領着妹妹趕緊離開了那個是非之地，她的耳朵都快被吵聾了。她心煩極了，恨不得一下子就飛走。
雖然她不是個卸磨殺驢的人，但她受不到大人們的打情罵俏，她聽不懂也不想懂。
泉朝陽走的太快了，朝霞一路小跑地使勁拽她。
“姐，獎勵一根雪糕唄，你答應我的。”朝霞磕磕巴巴地說。
她害怕泉朝陽不守信譽。
“行，放心吧老妹”泉朝陽開心地說。
朝霞今天可真是幹了不少事。
這一點朝陽心裏明白。
剛才人圍過來的時候，朝陽讓朝霞去拉人，她想着人多賣的愉快。
她告訴妹妹：只要看見閑人就把他們拉這面來。
她相信人越多她們的生意就會越容易，泉朝霞這次真的很賣力氣，她幾乎是飛跑着一刻都不敢偷懶。泉朝陽告訴她見人只說一句話：那邊有好東西可便宜了，然後就往這邊拽。
朝陽相信人們的好奇心，她的爸爸媽媽就是這樣的，一聽哪有便宜東西恨不得長上翅膀快點飛過去。
她喜歡觀察，這樣的事情在她們村也是常有的。
她效仿着。
今天讓朝陽沒想到的是那個嬌艷的女人會幫她，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那些男人們那麼願意聽她的話，還有那些女人們為什麼老是開她的玩笑。
她記不清誰是誰是了，她只記住了第一個買她菜籽的那個漂亮嬸子，好美啊，她想長大后也要變成這樣的人。
泉朝陽第一次對美醜有了標準。
小姐倆去小賣鋪買了兩根冰棍，朝霞想買貴點的朝陽沒同意，她想把錢都給媽媽，她知道父母的辛苦。
每個開學的季節，泉貴和桂清都要東拼西湊地為孩子們準備學費。為了供姐仨上學，她們家經常是要出去借錢的，這些朝陽早就看在眼裏，她心疼她的爸爸媽媽。
姐倆找了有樹陰的地方，朝霞只顧着吃冰棍，朝陽一面吃一面忙着數錢，她們一共賣了16塊錢，朝陽很清楚地記住了這個數。
回家的路上，朝陽又讓朝霞買了三根冰棍，她想給壯壯帶一根，還想給爸爸媽媽帶一根。
兩個小孩帶着勝利的喜悅飛一般地往家跑，她們怕冰棍化了。
桂清很震驚，她沒想到她的兩個女兒這麼能耐。
她想着：誰這麼傻，買這麼多菜籽幹啥，有那錢還不如買點吃的呢。
泉貴只是低着頭吃他的冰棍，他感受到了幸福。
有了這一次的經驗，朝陽對做買賣更感興趣了，她開始着摸着。
夏天的農村也開始有了娛樂項目，有些村子搭了戲台，朝陽覺得機會來了。
她每天堅持着去賣瓜子、賣花生，雖然有時賣不着幾塊錢，但她很享受這個過程。
同齡的孩子們都在忙着開心地看戲，可朝陽似乎對於舞台上花枝招展的演員並不感興趣，她只感受到了錢的溫度，她想為家裏出一份力。
泉朝陽的朋友們幫她吆喝着，對於朝陽來說這是愉快的。
她的野心越來越大，她不只想着要好好學習，她還想着要過上好日子。
吃到了甜頭，以後的每一個假期，朝陽都會出去做買賣。
無論賣的怎麼樣，泉貴總是誇讚她的女兒，他四處宣傳着他們家會做買賣的孩子們。
桂清說朝陽的臉皮太厚了，人越多朝陽越是能說，她才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呢？泉朝陽和她媽的想法正好相反，她認為做買賣很光榮，她在做別人不敢做的事，她佩服自己的勇氣與本事。
大女兒的懂事，讓泉貴很開心。他放心地讓女兒幫她們操持着家務，慫恿着她的任性。
泉貴常常會和桂清提到一個詞——鍛煉，他要讓朝陽做她喜歡的一切事情。
這就是他能給女兒的最好的愛。
這是一對平凡而偉大的父母，他們很普通但不庸俗，他們很保守但很有思想，他們很窮但卻很有骨氣，他們對生活充滿了信心，堅信好日子一定會到來。
尼木子《學霸種子花》（全部原創）第九章：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