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可憐的爸爸
泉朝陽在縣城裏經歷着成長過程中最重要的時刻。
她給自己和孫軍訂下了一個在別人看來:似乎很苛刻的標準,但其實對她們兩個來說是很容易完成的,只要她們能保證自己上課認真聽講,自習課上做到認真複習,這是百分百可以實現的目標。
泉朝陽相信她自己和孫軍的實力。
孫軍又被打回到了初中時代,他只能偷偷地看着這個他喜歡的女孩。
在學校的食堂里,他躲在角落裏,看着她。課間休息時,他扒着八班教室的門偷偷地看着她,只要她安好就行。如果強迫他一天連她的面也見不到,他是絕對做不到的。
他能管住自己,只是他需要一點時間來理清自己,他是個學霸,也有着過人的毅力,他不可能完全喪失理智。
他只是需要一點時間而已。
泉朝陽學習上的事情她的爸爸泉貴是不需要操任何心的,她是個擅長學習的人,她有足夠的理智對待自己的成績,如果說泉朝陽考第二,那她的下一個目標一定會是第一。她就是這樣,永遠不服輸。
天氣變暖了,泉貴也開始為這個家籌劃着。
他着摸着今年要賺些外快。
農活忙完了,正是各家各戶忙着蓋房子的時候,因為到了雨季,就沒有辦法施工了。
有了新的賺錢渠道。
活是江凱介紹的。
說是二十裡外有個被遺棄的沙場,可以任意開採,不需要手續也不需要交錢。
村裡研究着要蓋辦公室了,正準備收沙子,一四輪車80元。
他準備把這個賺錢的機會留給泉貴。
江凱是個念舊情的人,他有了權利還想着要幫幫他的朋友們。
這讓泉貴很感激他。
在九幾年,八十元可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這樣的好活,讓泉貴開心不已。
儘管它很累、很臟、很辛苦也很危險,但泉貴並不在乎這些。
泉貴決定大幹一場,雖然活很辛苦,但泉貴有的是力氣,他要多攢點錢,他們的孩子都大了,他需要錢供他們上學。
他也想提前給朝陽準備上大學的錢,兩年畢竟眨眼就會來到,她的女兒要考重點大學的,他要做她最堅強的後盾,做好家裏的後方保障,他可不想因為沒錢上學而讓女兒為難。
朝陽上小學時就因為家裏拿不出那四塊錢的學費,害得朝陽哭了好幾天,泉貴不想這樣的事再發生。
這是他一生的恥辱,雖然他也是個很能幹的父親。
他要提前做好準備。
泉貴約上了王大頭和小武子,準備大幹一場。
村部決定要二十車沙子,但要求十五天必須到位。
泉貴很開心,他盤算着這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有了這麼好的賺錢機會,泉貴沒黑天沒白天地幹着,他是個本本分分的庄稼人,除了一膀子力氣外,他也沒有其他的賺錢路子了。
泉貴不怕吃苦挨累。
王大頭和小武子並沒有泉貴的吃苦耐勞的精神,他們三天打魚兩天晒網地幹着。
這兩個人是在高興時就一天拉兩車,不是十分高興時就一天去拉一車,有時犯懶了,乾脆連面也見不着,直接躲家去睡大覺了。
這是兩個不守鋪的人。
泉貴總是當著他們的面這麼說。
但這確實不是什麼好活計,那滿滿的一車沙子,往往會讓一個壯勞力精疲力竭的。
這八十塊錢不是那麼好賺的。
它浪費了家裏很多的糧食。
這是桂清說的,她看着泉貴每天累的飯量見漲,總是這樣打趣他。
但這是事實。
拉沙子的人很多,沙場裏被人們挖出好多固定的已經見方的沙坑。
那個年代的人沒有什麼先進的採挖技術,自然也就沒有什麼安全意識了,他們只是自顧自地瞎弄着。
泉貴已經挖完五車了,他的心裏美滋滋的,幾天的光景賺了四百塊錢,這是他連做夢都會被笑醒的美事。他樂的眼睛眉毛都在笑着,每天幹勁十足。
五月二十六日,今天的天氣很好,幾個人早早挖完了一車,送去了村部。王大頭他倆干累了,他們下午不打算出車了。
泉貴看着天還很早,他起了貪心,他想多干點,他還有力氣,他可不想浪費“糧食”,吃的多就要乾的多,這是他經常與桂清開的玩笑話,他是不能光說不幹的。
下午一點鐘,泉貴開着他那嶄新的四輪車又來了,今天是他的第二車。
沙子坑越來越大了,被挖的已經不在見方了,人們肆意地向里深摳着,裏面的亮紅色的東西讓泉貴欣喜不已,天氣很暖和,現在的季節是沙石開採的好時候。很鬆軟,輕輕一敲就會落下一大片。
泉貴的心裏更美了。
幹了一上午,有些手懶的人們都回去休息了,畢竟這是重體力活,沒有誰能堅持下來的,能一天挖兩車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也就只有泉貴這種“見錢不要命”的人才肯吃這種辛苦。
泉貴有些得意忘形,今天終於沒人跟他搶了,他可以放開手大幹一場。
沙坑被挖的有些亂,四周的沙坑有好多已經出現了坍塌,這讓泉貴既高興又有些擔心。他終於可以不費力氣地幹活了。但令人擔心的是萬一沙坑坍塌,那可是很危險的事情,尤其在這個四處無人的地方。
泉貴顧不了這些了。
他決定賭一把。
他一直覺得自己的命很大,不會那麼點背的。
他僥倖着。
陽光照在泉貴的身上,暖洋洋的。
泉貴站直身子,雙手叉腰,他剛才一不小心閃到了,他想着要讓自己緩一下,最近他經常會感覺到腰疼,像是累到了。
天空很藍,鳥兒在上空盤旋着、鳴叫着,那清脆的鳥叫聲讓泉貴感受到了溫暖,他聆聽着,不在寂寞。站在一個很深的大坑裏望向高空,那是種很特別的感覺。泉貴感到太陽離他彷彿更遠了,他惦起腳尖,想看看周邊的景色,但和這個大坑相比,他實在是太矮了,矮的看不到周邊的任何東西,他只能看見腳下這片紅土。
泉貴伸手擦了擦頭上的汗水,喝了一大口水,他的身上被汗水浸濕了,衣服緊緊地貼在他的身上,潮乎乎的,很難受,他努力地抖動着自己的身體,想讓風儘快把水氣蒸發掉。
他望着腳下那些能換錢的傢伙,他又有了幹勁了。
他肆意地揮舞着手裏的鍬與鎬,任由沙子堆積在眼前,沙坑被他掏出了一個大大的蓋子,為他遮風擋光着。他想着快點裝滿車回家,今天桂清要給他烙餅吃,他都饞了好幾天了。
現在,桂清做飯的手藝越來越好了,她的餅烙的堪稱一絕。油亮金黃的,咬一口下去很酥也很香。
泉貴想着,他流出了口水。
泉貴哼着小曲,想着即將到嘴的美味,他的心裏美滋滋的。
他感受到了家的溫暖。
他是個幸福的男人。
準備要裝車了。
他向沙坑外走去,準備將他的四輪車開的近些。
泉貴挑了一處硬實的地方,用揪刨了幾個凹坑,他踩了上去,使勁抓着周邊的地方。
還沒等他站穩。
“嘩”他腳下的沙坑塌了,發出了崩裂的聲音,沙子傾瀉而下,淹沒了泉貴的下半身。
泉貴被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爬了出來。
還好塌方的地方不是很大,他慶幸着。
他一邊扑打着臉上的沙粒,一面四處薩摩着。沙子進到了耳朵里,泉貴側着頭扒拉着自己的耳朵,他的眼睛在沙坑裏四處搜索,想找到新的出口。
那個固定的出口已經塌了。
泉貴準備換個地方再試試。
他的心是忐忑的。
他有些擔心,也有些害怕。
他意識到了危險。
下午,陽光直射在他身上,他並沒有感覺到溫暖,他很冷。
一連換了兩個地方都是如此,這個五米多高的沙坑,已經開始大面積地坍塌了,它象是要吞沒這裏的一切。
泉貴急了,他想喊人幫忙,但卻聽不見外面的任何聲音。那是個空闊的野地,是個“前不着村,后不着地”的地方。
泉貴有些絕望。
他手蹬腳刨地準備最後一搏。
他用盡了渾身的力氣,扒着那唯一一塊看似堅固的邊緣。
“嘩”又塌了。
這個八米長,六米多寬的大沙坑瞬間就瓦解了。
泉貴的下身一瞬間被埋沒了,他費了很大力氣站直了身子,但已經無處可藏了,沙子如暴風雨般傾瀉而下。175CM的泉貴象個小矮人一樣毫無反擊之力,他被套在了陷阱里,任憑沙流一點一滴地吞噬着他。
泉貴僵硬着,他的喘息聲越來越弱,沙子蓋過了他的肩膀,把他埋進了萬丈深淵之中,一動也不能動。
泉貴被困在了一個堅不可摧的囚籠里,等待着死神的降臨,泉貴流下了眼淚。
他變成了個沙子人。
四周冒着煙,塵土飛揚,遮住了泉貴的視線。
天好像有些黑了,他的視線開始模糊了。
陽光似乎也一下子消失了,眼前很暗也很黑,泉貴感覺很冷。
他有些發抖了。
“朝陽,你一定要考上大學,替爸爸考上”
“桂清,我沒能讓你過上好日子。”
“朝霞、壯壯......”
泉貴心裏默默念着,他像是在立遺囑一樣,他小聲地哼嘰着。
他覺得自己沒救了。
他的臉色發白,嘴唇也有些青了,他的大眼睛佈滿了血絲,被沙土擊打的只剩下了一條縫。
他被埋成了個大沙包。
沙子不在大面積往下落了,象是已經耍完了,消停了許多。
但卻沒有看出有要收場的意思,周圍的沙子仍不停地散落着,只是不像剛才那樣有衝擊力了。
泉貴的氣息有些不穩了,他的頭微仰着,努力露出半張嘴喘着氣。
那重重的紅沙將他埋的嚴嚴實實的,他像是被砌在裏面一樣,只剩下最後一口氣。
泉貴閉上了眼睛,他沒有呼救,因為他感覺已經沒有用了,他的全身都開始麻木,他喪失了知覺。
泉貴的意識開始不清楚了,他的頭也開始迷糊了。
他沒想到這諾大的沙堆會變成他的墳墓。
他用盡了最後一點力氣,掙扎着想望向家的方向,但他做不到,紅沙重重地堆在他的身體上,他除了眼睛還會流淚,再也幹不了任何事情了。
泉貴閉上了眼睛,他想最後在聽聽鳥叫的聲音。可四周卻如死灰一般,安靜的有些嚇人,身邊好像連一隻活物都沒有,只有四邊那還沒落乾淨的沙粒劃下來的微弱的聲音。
他絕望着,等待死亡。
“誰的車在這兒”遠處傳過來行人的聲音,還有四輪車響的微弱聲音傳進了泉貴的耳朵里。
他只能模糊地聽見,卻開不了口。沙子已經淹沒了他的下巴。
他沒有了力氣。
泉貴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覺,或許根本就沒有人說話的聲音,他相信是自己“迴光返照”了,他離死已經不遠了。
“看,沙子坍塌了,有個人”人聲越來越大,泉貴徹底聽不見了。
鄰村的幾個人來挖沙子,看見了泉貴的車,知道出事了。
大家急忙從車上跳下來,拿上傢伙事,一點一點、小心意意地扒着沙堆。
他們想要救出泉貴,看着他只剩下最後一口氣,大家的心早已懸在了半空。
太難了,扒一塊塌一塊,三個小時過去了,天漸漸地黑了,泉貴已經不省人事了。
四處的人們聚到這裏。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大家把泉貴救了上來。
泉貴的命就是大,他沒有被沙子壓死,人們把他送去了鎮醫院,有認識泉貴的人跑去通知了他的家人。
桂清被嚇傻了,她大哭着......
她癱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臉上沒有了血色。
泉虎開着他的破四輪拉着桂清向鎮醫院跑去。
泉貴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滿了管子,桂清不知道那都是什麼東西,醫生只是告訴她在給泉貴輸氧氣。
泉貴的臉蒼白的有些嚇人,他一動不動地躺在哪,像個死人一樣。他的衣服被脫得的光光的,身上只蓋了一個藍色的單子。
桂清小心翼翼地四處扒着,她想看看泉貴的胳膊腿是否健在。
她看着眼前這個不醒人事的男人,她害怕極了,她做了最壞的打算。
她不在哭了,她需要堅強,她需要勇敢地活下去。以前都是泉貴在照顧她,照顧這個家,今天桂清想來照顧這個一直很珍惜她的男人,雖然他沒有讓她過上富裕的日子,但她真的很幸福。
一天一夜過去了,泉貴終於醒了,他有了意識,但他的眼睛還不能完全睜開。
他的腳因為被重物壓的時間過長而失去了知覺,暫時不能痊癒了。
泉貴此刻變成了個廢人,一切都要期盼老天爺的眷顧。
桂清祈禱着。
鎮醫院的醫生建議桂清把泉貴送去縣醫院,說那裏的醫療設備很先進,對泉貴的康復也有很大的作用,但可能費用會很高。
醫生的話給桂清帶來了希望,但也帶來了壓力。
她顧不了那麼多了,就是傾家蕩產,她也要去拼一把。
這是這個普通的農村女人心底最真實的呼聲,她要保住自己丈夫的命。
泉虎陪着桂清把泉貴送去了縣醫院的神經科。
泉貴雖然清醒了,但他仍然不能動。
桂清的心始終都是懸着的,她不知道自己的丈夫還能不能恢復正常,她害怕泉貴有個三長兩短的。
她讓泉虎去一中叫泉朝陽來,她希望自己的女兒幫自己出些主意。
他也怕泉貴挨不過去,怕他連自己女兒的最後一面也見不到。
桂清突然變得堅強了。
尼木子《學霸種子花》(全部原創)第四十三章:可憐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