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我給你一次機會,你可願意重來?”
“——怎樣重來?”
“回到你的世界,我可以不去找你,你便可以像你應當做的那樣,工作,戀愛,結婚,老去,你不會有生命危險,也不會親見這些殘酷,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嗎?”
“那麼,她們呢?”
“她們是這個世界的,只能是,一直是,始終是。你所經歷過的一切,即使重來,她們也還依然要經歷。只是——”
“只是?”
“你不來,我便另尋他人。”對面的女子頓了頓,笑容浮在燈光里,模糊了,一圈光暈,“只是,那個‘他人’會怎麼做,你所保全的,她是否能夠保全,這些事情,誰知道呢?死去的,仍然要死去,活着的,未必還可以活着,下一個,是否有這樣深厚的感情,來保全她們的性命,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
“那麼,你可願意重來?”
“……不。”
“焱雲舞!我跟你說過多少次做事之前要動腦子!”千裳憤怒地一拍——拍在水面上,激起一片水花。
很不幸她現在整個兒泡在水裏,所以無論語言還是動作都很沒有威懾力。
“好了好了,你再啰嗦我就不管你了。”水面下一陣波動,千裳慢慢從水中浮起,下面又接連冒出金燦燦的龍角,鮮紅色的龍鱗,炯炯的一雙大眼睛,少女的聲音正是由此傳出,“我記得你不會游泳,不要逼我把你扔回去啊。”
千裳:“……”
焱雲舞巨大的龍身在水中優雅地盤旋了一圈,兀自嘟囔:“誰知道山下面會是水啊,我是來上學的又不是來冒險的,要是泡水我在家泡不行嗎?非得跑這兒來泡?”
“容我提醒你一句。”龍尾那裏爬上來一個濕漉漉的小男孩,雖然衣服頭髮都濕透了,要多狼狽有多狼狽,他看起來還是非常淡定,包括聲音,帶着一種我罵你罵的對你不能反駁的淡定底氣,“我之前說過應該有耐心,玉簡上說的很明白這一關考的就是耐心,是你自己執意要動手開路才把我們弄到這兒來的,你必須負責把我們全須全尾地送回去,不然我就去告訴你大哥你不僅不聽話還不負責任,後果你自己考慮。”
焱雲舞:“……哈?死鳳凰你再多說一句我就把你扔回水裏信不信?兩個不會水的傢伙沒有資格在這裏和我討價還價,有本事出去之後我們拳頭底下見真章。”
千裳把住她的龍角,幽幽道:“首先,我們得想辦法出去。”
這裏是皇幼院,妖界的第一大學院——幼年學院。
作為一個玄幻世界的學院,它理所當然的要招生,理所當然的在招生之前應該有些考驗,哪怕它招生的對象是妖中皇族也一樣,畢竟一個皇族是太子,一堆皇族是九子奪嫡,一群數不清的皇族是沙特阿拉伯的王子……扯遠了。
千裳剛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心態是很輕鬆的。
浸淫各種多年,她早知道自己身為穿越者的命運應該就是打打怪獸升升級拿個天下第一的名頭再接受一個或者多個優秀男性的追求成為人生贏家,這種事情是很常見的,不管土著還是穿越者都是一樣,具體情節請見X千骨和X三生以及X香蜜,反正大家作為女主角主要劇情也就是談個戀愛,這能有什麼危險呢哈哈哈。
後來……她才知道自己想的真是大錯特錯。
她拿的應該不是女主劇本,而是女學生劇本——吾日三省吾身:作業作了乎?考試及格乎?畢業證到手乎?
六歲生日的那一天,她開啟了女學生劇本第一步:背起書包上學去。
作為天生天養的妖族,現代妖族也很好的秉持了祖先的放養政策,派人給他們送到地方就走了,什麼見老師啊作登記啊進行考驗啊分宿舍啊,千裳的這一代爹媽表示你難道沒手沒腳?自己做去,別人都能你怎麼不能,反正錢都給你了,缺什麼自己買,這麼大個妖族了連點自理能力都沒有,說出去多讓人笑話!
千裳:“……”
老實說,她之前看書的時候已經發現了,妖界的妖口增長率常年遞減,你就說是不是因為你們這种放養政策吧,她本質上是個披着小孩皮的成年人也就算了,但是你們把那些真正小孩也這麼處理,高死亡率難道不是很正常的嗎?!
她在校門口等了一會兒,等到了自己的手帕交。
作為龍族,焱雲舞可謂皮的上天入地,以至於她的家人忍無可忍,還沒等正式開學就把她扔過來了,千裳為什麼會來的這麼早呢,只能說義氣作祟,焱雲舞強烈要求她陪自己一起來,那她也只好答應了。
……早知道結果是這樣,她真不該來,她早就應該和這條龍絕交才對!
一邊烘乾自己的衣服,千裳一邊憤怒地想。
距離正式上課還有好幾天,被焱雲舞的大哥拜託來看着她點兒免得她燒了學校被開除的鳳魅早就勸過焱雲舞不要亂動,雖然眼前這條雲霧繚繞的路是有點長,雖然他們已經走了三個時辰還沒有任何變化,但是玉簡里說的明明白白,考驗的就是他們的耐心和毅力,怎麼能……
就是能。
一個能提前被家裏扔到寄宿學校的問題少女是不會有耐心這種東西的,在忍了又忍之後,焱雲舞抽出腰間長刀,衝著腳下的石板路劈下去。
啊,所謂膝蓋中箭躺着中槍,也不過如此吧。
從高處墜落,眼看着周圍場景迅速變換,溫暖的陽光變成陰沉的湖水,千裳“撲通”一聲掉下去還嗆了兩口水的時候,如是想。
………………
這是一個非常古老而漫長的故事,當你看到它時,應該伴隨着longlongago的調子,事情是古老的,心情卻是輕鬆的。你或許聽過這樣的故事:
這世界有一個永遠無法被毀滅的魔頭。
這魔頭的誕生,全因自己的惡行。
這一切的死亡,全由自己造作。
她、她們,都是很好很好的孩子。
假如沒有這次的災難,她們或許就會默默度過一生,正像綻放在夜裏的花,寂寂開了又敗。
然而……然而……到底怎樣要更好些呢?是煙花一樣,擁有瞬間極致的璀璨,還是做山巔那一株青松,千百年平和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