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倒數3
阿寧輕輕一笑,像是自嘲:“雖是自作聰明,倒也是真聰明!”
她頓了頓:“既然這麼聰明,替我擬兩封書信!”
次日,清晨有人敲門:“客官,樓下有位賈公子自稱是您的朋友,想要見您!”
阿寧嘴角微微一動:“請上來!”
“賈銘?”阿寧眯着眼:“是該好好用用這顆子了!”
“阿寧姑娘,好久不見!”賈銘才推門而入,便熟絡的和阿寧打起了招呼。
阿寧微微一笑:“是好久不見了!”她指了指旁邊的座位:“不知近來賈府情況可好?”
“托姑娘的福,一切蒸蒸日上!”賈銘的語氣裏帶着抹滅不了的意氣風發。
“如此甚好”阿寧語氣里似乎也為他高興:“不知賈公子到訪有何貴幹?”
“不久前接到阿寧姑娘的來信,恰逢茶葉採辦又要經過洞庭,便來拜訪!”阿寧自然知道賈銘已經去岳州蕭宅拜見過,但還是問了一句:“賈公子自是不知我在洞庭的,怕是家兄告知的罷!”
“不錯!我的確到過蕭宅!”賈銘不否認,其實他也沒什麼好否認的,他巴不得阿寧知道:“這一拜訪才知道你們蕭宅只花了不到三個月,便佔了岳州近一半的商號!當時還奇怪阿寧姑娘一介女流,竟然有如此眼光,原來是有這麼個卓絕的兄長!”
阿寧不否認,反倒順着他的話:“賈公子過獎了,是哥哥教導有方!”
“不知賈公子何日返回繼康?”阿寧問。
賈銘不知阿寧打的什麼主意,只得照實回答:“還早,怕是還有一兩個月吧!”
“哦!如此……”適時,青悠端着茶水進入,給賈銘和阿寧個各上了一杯,立到門外守着。
“不知回去之後賈公子打算如何?”
賈銘一頭霧水,迷惑的望着阿寧:“什麼打算如何?”
“聽聞陛下將原本掌握在皇家手中的那兩種茶葉交由你採辦?”阿寧漫不經心的問。
“是!”賈銘倒也不藏着掖着。
“皇家採辦的,你卻緊緊抓在手中,你說皇上會怎麼想?”阿寧喝了一小口茶:“他會覺得你之前說的那番話不過是藉著他的勢力在打壓秦家,雖說那是他自己所想,但被利用只要是個人心裏難免會有不快!所以你要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賈銘有些糾結:“可是那些實力我可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到的,這麼還回去我不甘心!”
阿寧像是說著無足輕重的事:“所謂來往來往,有來就會有往,既然陛下動了制衡的心思,自然不會讓你賈府吃虧,到時候陛下的好感你博得了,想要的也拿到了豈不是兩全其美?”
賈銘想了想,頓悟的點點頭:“謝阿寧姑娘指點!”
“主子……”青悠心虛的遞上一封信,阿寧瞪了瞪她:“沒看到我這兒有客人?”
“青悠知錯!可是公子已經連來兩封信催您回去,說是宴會已經備好了,就等您這個主角”
“就跟他說我已經啟程了,過幾天就到!這還用我教你?”阿寧的語氣有點怒。
“是!”青悠微微看了賈銘一眼:“公子讓您多請些朋友,一起到家裏聚聚!”
她指的朋友自然指的是賈銘。
“滾下去!”阿寧咆哮着。
待青悠下去,阿寧難看的臉色才緩過來:“長兄如父,我知道我哥哥是為我好,但我這人就是討厭別人干涉我的事,讓賈公子見笑了!”
“你們蕭宅有事?不知有沒有用得到我賈某的地方?”賈銘剛收了阿寧的指點,自然不會放掉這個獻殷勤的機會。
“能有什麼事?還不是我哥哥,非要給我補辦個生日宴,還弄得大張旗鼓的……”阿寧說著,無奈嘆了一聲。
“阿寧姑娘的生辰?”賈銘有些意外。
阿寧趕緊解釋:“其實正兒八經的生辰已經過了,只是當時在外面,哥哥硬是鬧着要給我補辦!”
賈銘想着,怪不得前幾日去蕭宅,大家都忙着採辦,原來是阿寧的生辰。
其實當時賈銘遇上的不過是蕭宅在搬運從火岩門借來的東西,要補辦生辰的消息蕭然也是昨夜才得到的消息。
“不知是什麼時候?”賈銘問。
阿寧有些為難:“賈公子日理萬機,就不必前來了!不過是女兒家家的生辰,有什麼看頭?”
“既然知道,豈有不去之理?”賈銘說得義憤填膺,完全不知道這不過是阿寧為他和某些人設的局:“還是阿寧姑娘從未將我當成朋友?”
“自然不是!”阿寧躊躇一小會兒:“是在五日之後!”
“那不見不散!”賈銘爽快的留下這句話。
“不見不散!”
阿寧手指輕輕在桌上敲着,然後猛然轉向一旁:“偷聽別人說話可不是君子所為!”
廣言悠悠從暗處晃出來,悠閑的坐着:“昨晚聽說你連夜出門,今天就為賈銘準備了這出大戲,看來是知道了昨日之事是何人所為!”
“不錯,是知道了!”阿寧沒打算就這個問題說謊。
“那這齣戲你打算如何唱?”
阿寧望着廣言:“我不負責唱戲,只負責搭台!”她愣了愣:“不過為避免引火燒身,我想向你借些東西!”
廣言若有所思的看着阿寧:“借是可以,不過戲台旁要給我留個好位置!”
“成交!”
傍晚,阿寧差人將紅葯送回章台,她自己一人坐在屋中思量着自己所有的安置,生怕出一處漏洞。
算算時間,邵州那邊應該快來消息了吧?阿寧手指輕輕在桌上敲着,一下又一下。
“主子!”來報信的是青遠。
“進展如何?”
青遠遞上剛收到的信:“邵州傳來消息,事成!”
阿寧看完信件之後面色輕鬆不少,輕輕將信夾在指尖遞到剛吹起的火摺子上焚毀:“痕迹可處理乾淨了?”
“乾乾淨淨!”青遠回答得乾淨利落。
“讓青悠抓緊時間,最遲今天午夜必須一切就緒!”
“巨鯨幫那邊……”青遠有些擔心,畢竟那封信是經他的手寫的,他知道信里寫了些什麼。哪有人殺了人通知人家來領屍體的,所幸阿寧最後沒讓青遠落款。
“我自有安排!”阿寧似乎一點也不擔心。“對了廣言可還在客棧?”
青遠思索了一番才知道阿寧口中所謂的廣言是誰:“和我們一起的那位公子今兒正午出去過一趟,約摸一個時辰前已經回來了!”
“嗯!下去吧!”阿寧這個人一向這樣,從來不會多說一個無關緊要的字。
她掐着時辰,去敲廣言的門,不知廣言在幹什麼,很久之後門內才應聲:“進!”
“吱嘎!”一聲,門開向兩邊,灌進來的冷空氣湧入房中,拂動着廣言的鬢髮,廣言手中筆還未來得及落下恍然抬起眼,阿寧正站在開着的門中央。四目相對,空氣驟然一頓。
“你……”廣言眉毛微抬,有些詫異。
“找你有事相商”阿寧眼底未起波瀾:“你要是忙,就待會兒再說!”
“不忙……”廣言說著,將手邊的筆墨推到一邊,示意阿寧進來。“你是為了托我辦的事吧?”
阿寧輕輕合上房門,坐到廣言鄰近的座位:“不錯!”
“也對!”廣言臉上光芒暗淡了不少。他望着阿寧,目光中帶着無可奈何:“你的事我哪敢懈怠,自然早就辦好了!”
說著,抽出一張疊好的紙遞過去:“運送邱平母親遺體的船隻前日出發,今夜大概會停在朗州,算着時間明天未時左右會途徑洞庭,還有……你讓我準備的人和貨物我已經準備就緒,你隨時可以調配!”
阿寧接過紙條,消化着廣言方才的信息:“不知邱家負責運送老太太遺體的是誰?”
廣言呷了一口茶:“邱平的弟弟邱方!”
阿寧嘴角微微一動,眼底浮着一層不深的笑意,用她那自帶冷意的聲音回答:“如此甚好!”
第二日正午,阿寧帶着貨物站在碼頭,巨鯨幫如約而至,兩艘大船上滿滿插着帶着巨鯨幫幫徽的旗幟巍峨的停靠過來。
船一停穩,一個彪形大漢跳下船來,左右看了看,朝阿寧見禮:“想必這位就是寧公子!”
阿寧微微一笑,故意壓低聲音:“不錯,在下正是寧某人,不知閣下怎麼稱呼?”
“在下巨鯨幫三堂堂主!”
阿寧瞭然的點點頭:“堂主,押運之事想必我的婢女已經跟你說清楚了!”她的聲音帶着一種隱隱約約的迫人氣勢。
“是是是……”那彪形大漢連答數聲,倒也不是真的有多虔誠,所謂有奶便是娘,阿寧此次出價可是闊綽。
不過是押運一些藥材,糧食外帶護衛隨行人員安全,價錢可是比平時翻了一倍。
“這批貨對我非常重要,我要的是人,貨安安全全抵達目的地,若有閃失,貴幫可是要加倍賠償的!”阿寧再三確認。
那彪形大漢似乎對阿寧的擔心不以為然,心裏暗罵阿寧的杞人憂天,臉上卻還是笑意連連:“那是自然,我巨鯨幫的名號可不是白叫的,寧公子放寬心!”
得到那大漢的肯定,阿寧才似乎鬆了口氣:“既然如此,裝貨,上船!”
“寧兄這是打算賴賬?”阿寧前腳剛踏上甲板,身後便傳來熟悉的聲音。
阿寧眉頭一動,回過頭來,廣言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站在她身後。
“嗯?”
廣言見阿寧眼底微微的詫異:“寧兄不是答應請我看戲的么?你走了,我找誰討去?”
“你不是有事要忙么?”阿寧有些搞不懂這人。
廣言想了想,義正言辭的開口:“為了不讓寧兄做失信於人的小人,我昨天已經把事情都處理完了!”
阿寧輕輕一讓,給廣言讓出一條路:“既然如此,那就請吧!”
“恭敬不如從命!”
一旁的青悠暗自扶額,恭敬不如從命個鬼,都追到這兒來了,自家主子能說什麼。
船行駛了快半日,由於舟車勞頓,整個人昏昏沉沉的,阿寧最受不了這種感覺,披了件披風,站到甲板上吹風。
快入冬后,天黑得都特別早,申時才剛過,就開始看不太清楚。晚風拂過臉頰,帶着淡淡的腥味。
廣言跟着走出船艙,望着阿寧飄忽的目光,不由得一問:“你很喜歡洞庭?”
“沒見過,便沒有執念,談不上喜歡!倒是有個……!”阿寧似乎意識到什麼,突然頓住。
廣言眉頭微微一壓:“倒是有個什麼?”
阿寧無所謂的笑笑,嘆了一口氣:“倒是有個念頭想來看看,畢竟泡了那麼久的洞庭碧螺春,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樣人傑地靈的地方能產出如此盛名的茶!如此而已!”
“果真如此?”廣言不太相信。
但阿寧卻看着廣言的眼睛,堅定的重複着:“果真如此!”
然後轉過去,對着大片空闊的湖面:“其實洞庭還是很美的!那種不見其真面的神秘的美!”
廣言學着阿寧的樣子,碰在欄杆上:“是很美,但我見過更美的景色!”他漸漸埋下頭,不在看遠處:“一院子的桃花,母親抱着琴坐在桃樹下,地上,肩上,發上都是春風搖下的花瓣!青青的草,低飛的燕……”
描述之中,阿寧眼前浮現出那個她深深記住的地方,肅穆高大的房梁,離得很遠卻又按四合院規格圍起的成排屋子,以及院子中央一株參天的菩提樹,盛夏還未到來之時微風過處,菩提花飄落到不遠處的青石板台階上。
阿寧閉上眼睛,掩去眼底的情緒,輕說了句:“對啊!很美呢!”語氣卻像是懷念,像是嘆息。
“此情此景真想彈奏一曲,可惜此處無琴!”廣言語氣中帶着排遣不去的憂愁,卻也在強顏歡笑着。
“誰說沒有?”阿寧沒有回頭,卻吩咐了下去不一會兒青悠抱着一把七弦琴上前,放在剛搬出來的案桌上。
“雖說比不得你在九龍塔上的那一把,但也是好琴!”阿寧的聲音傳來。
片刻身後琴聲悠悠入耳,阿寧身體一怔,搭在欄杆上的手指緊緊抓住欄杆,然後又無力的鬆開。
天色漸漸暗下來,黑下來,湖面上過往的船隻都必須要打起火把才能通行。
行駛之中,只覺船身微微一顫,阿寧站的地方突然從湖裏伸出一隻手,抓住甲板,阿寧眼眸飛快落在漸漸從水面出現的人身上,然後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蹲下去抓住他的手將那人拽上來,青遠整個人順着船舷滑上來,渾身濕漉漉的發著抖,嘴唇都開始發白了!
遠處追過來的火光越來越亮,聲音也越來越嘈雜。
“進去,將衣服換下來,處理掉!藥水在衣襟里!”
青遠冷得口齒都不清楚了,卻還是哆哆嗦嗦的回答:“是!”
廣言看着青遠臉上的一大片紅斑,好像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巨鯨幫此次前來押運的那位堂主身邊好像就有那麼一個快半張臉都被紅斑覆蓋之人。
阿寧回過身,示意青悠,只見青悠點點頭,找了個隱蔽的地方將一個沉沉的東西推下洞庭湖。
火光越靠越近,吵鬧聲也越來越大,靠過來的船隻上的人舉着火把叫囂着。
那位堂主一邊穿着衣服一邊罵罵咧咧地出來:“是哪個不怕死的在此叫囂?”這個堂主本就是江湖中人,身上難免帶着江湖氣。
對方一聽堂主這語氣,態度也不是很好,直接上來就命令:“有個小賊偷了我家東西,此刻正躲在你們船上,你們最好將人交出來,否則休怪我們不客氣!”
“怎麼?你們還想動手?”堂主說著揮揮手,巨鯨幫的人操着兵器一窩蜂湧出來:“也不打聽打聽這是誰的地盤!”
雙方就這麼對峙着。而阿寧從頭到尾一言不發就這麼看着事態朝着她預期的發展。
“休得無禮!”突然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對方船上方才那個叫囂的人氣勢頓時滅了,謙卑的叫了聲:“二爺!”
那個堂主一見對方氣勢不凡,也高看了幾分:“這位是?”
“這位是我家二爺……”方才那管事模樣的人明顯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主。
倒是邱方,抬手制止了:“在下岳州邱方!”
那個堂主一聽對方姓邱,而且還是岳州來的,便出口試探:“不知岳州商號聯會的邱平邱老爺你可認識?”
邱方平靜的回答:“正是家兄!”
“哦?”那堂主語氣和剛才可是天差地別:“原來是邱二爺,在下巨鯨幫三堂堂主,不知邱二爺有何指教?”
邱方感覺到對方的態度軟了下來,笑意吟吟的開口:“指教不敢當,只是方才有個小賊從我船上偷走了一件十分重要的東西,不知堂主能否把船上的人都叫到甲板上來?”
那堂主身邊一人憤憤不平:“堂主,他這不是擺明了是在懷疑我們嗎?”
那堂主雖說面色不太好看,但還是沒說什麼,咬咬牙回過身:“將所有人叫出來!”
說完為難的看向阿寧:“寧公子,不知?”
阿寧盯了那堂主幾秒,回過身來,看着青悠:“青悠,把我們的人也都叫出來!”
得到阿寧的回應,那堂主歉意的朝阿寧笑笑。
不一會兒,人都聚集到甲板上,邱方坐在船頭,微微抬起兩根手指,示意下人過來檢查。
但來來回回穿梭了好幾趟,將兩邊的人的帽子,鬍鬚拉了又拉,扯了又扯,還是沒有結果,倒是那堂主,鬱結的火氣似乎越來越大。
又查了好幾個回合,管事才訕訕的回去:“回二爺,沒有!”
邱方的臉色也頗不好看:“方才真的看清楚了?”
“千真萬確,奴才是親眼看見那人朝這個方向游過來的!”管事想了想,目光陡然朝着阿寧這一方的船上瞟過來:“你們是不是沒有將人全部叫出來?”
那堂主目光一沉,但轉念一想,阿寧一行人上船的時候的確是摻着一個病懨懨的人,還罩着個大披風。越想越心驚,不會對方找的人就是他吧?
“不知寧公子可否也將與你們同行的那個病人喚出來?”
阿寧被點到名,才慢慢站出來:“堂主說的是我的那個隨從?”
邱平這才發現另一艘船上的阿寧和廣言。
堂主愣了一愣,看看阿寧,再看看邱平,最後決定還是不要得罪邱家。
堂主回答:“不錯!”
阿寧似乎這一次並沒有讓步的意思:“我們主僕三人此次出行,路住客棧時洽遇客棧不慎走水,青遠被大火燒傷,實在不宜受風,望邱二爺和堂主通融!”
邱家管事一聽不樂意了,上來指着阿寧就罵:“什麼不宜受風,我看定是你縱容下屬偷盜我邱家財物……”
阿寧目光上下打量邱家管事,像是看着一件不起眼的物品:“邱二爺,管好你家的狗,讓他多吃些狗糧,別到處亂吠”隨後放肆的大笑着“偷盜你家財物?笑話……我這人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錢!”
這話說得猖狂霸氣,皆讓在場人氣息一滯。
那邱平也是個笑面虎:“這位公子,丟失的東西對我邱家來說實在是非同小可,還望公子寬恕則個!”
阿寧明顯不買邱平的賬,冷着個臉給回了回去:“笑話,受傷的是我的人,叫出來出了要是傷勢惡化,傷心的是想必不會是邱二爺,你自然寬恕寬恕的說得好聽!”
邱平還沒說什麼,倒是他家的管事一副炮仗脾氣張口就罵:“你別給臉不要臉!”
邱平當眾被一個小輩這麼打臉,臉色當然不好看,也就沒制止邱家管事。
誰知阿寧下一句丟出一句更加氣人的話:“我有臉,別人給的我當然不要!倒是你,要不要我給你點……”阿寧沒指名道姓,但不管罵的是誰,左右都是邱家人。
“大膽?你知不知道我們是岳州邱家人?”那管事還想繼續,被邱平喝住了。
但想想也知道,下一句一定是:“惹惱了我們老爺,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阿寧卻像沒聽出他話里的意思一般,抬起她那清楚的楚楚動人的眼睛,天真的回答:“知道啊!方才不是說過了嗎?”
邱平看着阿寧囂張的樣子,強忍着噴薄的怒意,但卻顧忌阿寧有後台,又不敢太造次。
適時,有人附在邱平耳邊說:“二爺,已經檢查過了,人此時定然就在這船上,也已經將船都包圍了,定叫那賊人插翅難逃!”
得到這個答覆,邱平似乎勝券在握:“既然如此,還望公子通融通融!”邱平壓着眉,看得出他在忍着不發怒。“這樣,若是公子的人有何閃失,我邱家一力承擔,如何?”
“二爺!”倒是他家旁邊的管事不淡定了:“這麼個黃毛小子,你讓着他幹嘛?”
邱平壓着聲音:“先忍一時之氣,待從他船上搜出那賊人,到時候新賬舊賬一併算!”
那管事不再說話,只是瞪着阿寧。
阿寧卻像個沒事人一樣:“這麼說青遠你們是一定要見嘍?”
邱平朝阿寧抱抱拳:“還望通融!”
“也罷!”阿寧回過頭來,向著青悠:“青悠,去看看你哥哥醒了沒有,若是沒醒就把他搖醒,告訴他邱家懷疑他偷盜人家貴重物品,要是搖不醒,就把他摻出來,讓邱二爺仔細瞧瞧!”
邱平一時語塞,倒是一直一言不發的廣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阿寧這話說得也真夠讓人難堪的。
青悠狠狠朝邱家的方向瞪了一眼,然後低下眼眸,回了一聲:“是!”
不一會兒,青遠被青悠摻扶着走了出來,站在阿寧身後,一件大披風罩着,看不清表情,倒是從動作和步幅可以知道人肯定虛弱得不行。
邱平示意下人下去查看,過來的人因為方才阿寧故意刁難,心裏十分不暢快,動作自然也就粗魯了些,一走近就要去扯青遠身上的披風。
青悠哪裏會讓他們如願,狠狠將伸過來的手打下去:“我哥哥不能受風!”
那些人哪裏會把青悠放在眼裏,受阿寧的氣是因為阿寧是主子,可如今說話的不過是個奴才,和他們一樣的奴才,然後幾個人相互通了眼色,一同朝青悠和青遠出手,這一拉扯將青遠的披風扯了下來,可是雙方都在氣頭上,誰也沒有要罷手的意思,阿寧揉了揉眉心,望着混亂的場面突然開口:“青悠,停手,讓他們看!”
阿寧一開口,青悠立刻停下,誰知邱家家丁來不及收手,加上青悠青遠兄妹倆本來里船舷就近,直接將人整個推入水中。
阿寧一個箭步竄過去,狠狠推開動手那幾人,整個人撲在欄杆上,只見水中掙扎的青悠和漸漸沉下去的青遠。青悠不會水,但此刻卻拚命的想要拉住青遠。
看阿寧的動作,廣言搶先一步,朝水面飛去,腳尖輕輕在水面一點,一個俯身水中的青悠和青遠瞬間被提起來,動作嫻熟流暢。
阿寧快步走過去,探了探青遠的鼻息,眉毛微微一蹙,然後手中下移放到青遠頸間,他的脈搏微弱得幾乎探不到。身子冰冷得嚇人。
阿寧冷冷的瞥了瞥邱平的方向,從牙縫裏擠出四個字:“欺人太甚……”
青悠撲過來,抱着青遠,阿寧背對着邱平,語氣冷得嚇人:“不知邱二爺看清楚了沒?”
邱平再次看向管事,只見那管事微微搖了搖頭,邱平在這關頭只能賠着笑:“公子,實在不好意思,冒犯了!……”
阿寧不等邱平說完就開口:“將青遠帶下去,一定要救活!”
說完她轉過來,望着邱平:“今兒我阿寧把話撂在這兒,要是青遠有什麼不測,我一定讓你們邱家付出代價!”
邱平剛提起的笑意僵在嘴邊,眼裏閃過一絲冷意。
而恰好就在這時,巨鯨幫所在的那條船突然朝邱家的船隻衝過去。
只聽“轟……”一聲。
邱家那條船本來就沒裝多少東西,而巨鯨幫的船上裝的是滿滿一船的貨,這一撞,直接將邱家的船撞了個側翻,人還有船上的擺設全部像下餃子一樣落入水中。
翻船引起的浪朝四面擴散開去,阿寧的船隻被涌地高低搖晃,廣言抓着桅杆,緊緊握住阿寧的手。
倒是站在邱平身邊的兩個人眼疾手快,一人架起邱平一隻胳膊,朝阿寧這邊的船隻飛過來,邱平望着自己的船隻,再斜眼望了望巨鯨幫堂主,面色十分難看,但在難看之中還不停地喊着:“快將老夫人撈上來,不要擾了老夫人的安寧!”
而這一切,阿寧都只是冷眼看着,待湖面平靜,阿寧不着邊際的甩開廣言的手,進了船艙。
“主子!”青悠看見阿寧進來,趕緊行禮。
“怎麼樣了?”
青悠望着床上臉色慘白的人,眼中有些哀色:“郎中說,燒傷加上刀傷,然後又泡了水受了風,傷口感染了!”
阿寧眉頭一皺,語氣有些遲滯:“藥方開了嗎?”
那郎中趕緊將藥方遞過來。
只見青悠“噗通”一聲跪在阿寧跟前:“主子,求你救救哥哥!”
聽到阿寧沒制止,她才又說:“哥哥目前的情況必須馬上抓藥!求主子讓我去抓藥!”
阿寧緊緊握住手裏的藥方:“你認識藥材?”然後狠狠一喝:“起來,跟上!”
藥材是阿寧親自從貨物中挑出來研磨的,出來時廣言已經在門口等着,阿寧望了廣言一眼將手中的東西遞給青悠,隨後又從袖口取出一個瓶子:“葯喂下去一個時辰之後給青悠吃下去!”
廣言眼色帶着疑問:“這是還魂丹?”
“不錯!”
廣言微微一笑,隨後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出手夠闊綽啊!我怎麼說也幫了你大忙,怎麼不見你也給我一顆!”
“什麼時候你傷成這樣,我再考慮要不要給你一顆!”阿寧對於廣言的抱怨無動於衷。
“我說你可真夠無情的!”廣言跟上去。“聽說他還只有十三歲!”
廣言的那句“無情”是一語雙關,阿寧知道他更多指的是青遠的事,明知青遠有傷在身,還讓人在水裏泡那麼久,況且青遠還只是一個孩子,一個只有十三歲的孩子。
“我一向如此,你第一天認識我?”阿寧回過頭臉上沒有一絲難看和愧疚,淡淡的笑着,像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你跟過來就是為了提醒我這個?”
“不是!”廣言拉住阿寧,靠在欄杆上:“那甲板上就兩群大老爺們在那兒理論,一點意思都沒有!比起他們,我覺得你更有意思!”
阿寧輕輕一笑,帶着濃濃的懷疑:“覺得一個不喜歡說話的人有意思,你的欣賞水平果真是稀奇!”
“覺得你有意思,是因為你身上有很多秘密,那些解不開反倒越來越多的秘密!”他微微靠近阿寧:“比如你是個怎樣的人?再比如你從邱家船上拿了什麼?”
阿寧推開廣言的手,淡笑着,燦爛的眸子望着廣言:“這是秘密!”
對呀,到底阿寧讓青遠從邱家船上拿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呢?阿寧嘴角微微一動。
前一日夜裏
“讓邱家從朗州一路追過來?”青遠問。畢竟邱家這麼有錢,丟什麼才能讓他們這麼興師動眾:“主子,到底要從邱家船上拿什麼東西才能讓他們窮追不捨?”
阿寧嘴角的弧度慢慢變大,她直勾勾的望着青遠,然後吐出兩個觸目驚心的字:“人頭!”
“人……人頭?”
阿寧目光中帶着不容置喙:“對,人頭,邱方剛過世的母親的人頭!”
試想一下,一個大戶人家,在運送當家主母的遺體歸靈途中,人頭卻被人生生切下,邱方知道這個消息時臉上會有怎樣的表情呢?阿寧想想都覺得有趣。
正給青遠上藥時有人過來報告:“邱二爺到訪!”
阿寧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青遠才發話:“請進來!”
邱平一進來,臉上的歉意那叫一個情真意切:“實在是抱歉!不知公子的侍從怎樣了?”
阿寧知道他想讓自己和他客套,說什麼沒什麼大礙之類的話,也就懶得搭理他,而是看了看一旁的郎中:“郎中,你告訴邱二爺!”
那郎中也是一個直腸子,直接一字不落的將青遠的傷勢報告着,這越聽邱平的臉色越不好看。
將郎中的話好好消化了一番,臉色好看了不少之後邱平才又開口:“實在是抱歉,都是邱家下人不懂禮數,這樣……公子侍從的醫藥費都由我邱家出,算是向公子賠罪!”
“那我等着!”阿寧說完,直接毫不留情的下逐客令:“來人,送客!”
廣言看着邱平那一臉的鐵青,一臉同情:“聽說方才船突然沖向邱家船隻的原因查清楚了,巨鯨幫三堂有一個幫眾以前受過邱家壓迫,趁着這個機會想撞死邱平,但因為掌舵的人都被叫到外面去了,他一個人力量不夠,才沒能如願!”廣言頓了頓:“聽說……從邱家盜取東西那盜賊也是半張臉被紅斑蓋住了”說著他看向阿寧:“這如今,邱家和巨鯨幫的梁子算是結下了!”
阿寧聽完挑着眉反問:“嗯!那關我何事?”
“對啊!關她什麼事?”廣言一想,這一切表面上看着都和阿寧無關,雖然如今蕭家和邱家在岳州鬧得不可開交,這個節骨眼上就算阿寧是蕭然妹妹的事實暴露出去,阿寧說到底也只是個女子,一個十六歲的孩子,誰會將這一切和一個女孩子聯繫起來。
人們反倒會覺得是有心人想利用蕭家和邱家的矛盾另謀他算。雖說阿寧佔着個當事人的身份,但在場的又不止代表蕭家的阿寧,還有邱家巨鯨幫,加上他自己還是火岩門門主,若是蕭家脫不了關係,在場的人也都脫不了干係。人們也會覺得是江湖幫派之爭或是商人之間的明爭暗鬥。
越想,廣言越覺得阿寧算無遺策,不禁感嘆道:“你是人嗎?”
阿寧淡笑着望着廣言,一臉的平靜:“你猜?”然後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明媚,最後消失。
有一種修羅,生前受過無數苦楚,死後墮入十八層煉獄!從地獄爬回人間之後便成了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