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世界(六)和尚4
就在他左右為難之際,安顏回眸,就看到穿過佛堂,一襲白衣,踏着木屐,一身書香的男子,穿過零星的人群,目光悠遠,像是穿過亘古的洪流。
那周遭哄勸的人群因為小和尚的一聲師叔,變得寂靜。就連不遠處停留的喜鵲都變靜了下來,隨着男人的靠近,所有的人都自動散開,給他讓出了道路。
那個還在抱怨哀求的老人已經盯着對方忘記了反應,獃獃的跪立在階梯上。
男人走到老人面前,那回蕩在女孩兒心上的木屐聲才真切的停了下來。
女孩兒緊跟着湊了上去。
白衣和尚看了竹筐里已經碎裂的柿子,平淡下眼眸,讓小和尚抬到廚房,接着才看向那個跪在梯上密切注視自己的老人。
安顏本來以為他不知道這邊情況,就要主動解釋,誰料男人側頭看了她一眼。
女孩兒就明白了其中意思,乖乖跟着他在一旁,並沒有開口。
“老人家,起來吧。”與素日並無差別的聲音,落在安顏耳里,依舊如此冷淡。
可是落在世人耳朵,只知道眼前男子像是神佛一般,不容侵犯,那一字一句是敲擊墜落砸在人的心上,落在地上。
老人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再也沒有面對小和尚時的哀求可憐,反倒心存敬畏。
“師兄確實不在,不過我才疏學淺,倒也略懂一二,不若我隨您過去,醫治您的孫子,莫要再跪在這裏,傷了身子。”
等男人說話,世人只覺得眼前的男人是在世顯靈的佛祖,慈悲為懷,言語間一定是過於謙虛,不由信了和尚的話,哪裏有什麼怨懟,自此人群也散開。
而老人卻是在這樣的關懷下,面紅耳赤,奇怪的是,安顏的眼裏,男人依舊沒有變化,依舊是那般冷漠,言語清淡的人。
有些好奇,在女孩兒眼中,沒有遮擋,男人看見也沒有理會。
風簡單交代空潦的為首弟子,“我下山後,傍晚時刻師兄就會回來。”
那小和尚依禮目送風離去。
佛光寺恢復了往來光景,可自那日,也有人傳言,白衣和尚,在世佛祖。
和尚坐在馬車上,輕飄飄一眼看向透着窗帘看着外間景色的女孩兒。
這是安顏第一次離開佛光寺,看向外面的景物,多的是好奇,許是被困在佛光寺久了,第一次出來未曾想到林蔭小道都是未開識志的萬靈。
有心和他們攀談,卻知道和尚此番有事在身,不能停留,遂只能跟在和尚身邊,心中依依不捨。
發現和尚看了一眼自己,這才把窗帘放下。
那邊的老人嘆了口氣,心裏想到,定是自己多想了,窗帘一定是風吹的,如今,有高僧坐鎮,怎會有邪祟妖物。
風看女孩兒終於乖乖的看着自己,這才放下心來,閉上眼睛,不再多管。
縱使心中百般疑惑,只願身旁這隻桃妖,出世不要惹了麻煩,為眾人帶來禍患。
一路上老人面對打坐的男人,心中只有百般敬畏,倒是女孩兒,困了,乏了,無聊的又睡著了。
路上依舊花香撲鼻,一路無言。
到了傍晚時刻,那個弟子就依言站在佛寺門前,翹首以待空潦的出現。
鐘聲在高山間不斷回蕩,一個一身破爛,外披袈裟的人影從遠及近,眾弟子下山相迎。
“弟子等人歡迎師父回歸。”
那和尚和善的扶起一眾人,環顧四周卻沒有發現風的痕迹,笑着詢問為首的大弟子。
“你師叔何在?”
那弟子依禮回答,將經過左右細述,帶着空潦進到寺廟中。
那佛光寺的大門合上,外間林蔭的黑色透露着些許的蒼茫,霧蒙蒙的,很不真切。
了解自己師弟是去救人,遂不多問,回到佛堂,跪拜佛像,這才被弟子簇擁回房。
路中,卻聞到了不屬於佛光寺的桃花香,陣陣透着微涼的氣息,和這寒冬格格不入。
男子眼中有着流光閃爍,推卻弟子,自己獨自走到了偏院。
那桃花樹,在沒有人的庭院裏,在傍晚下,獨自散發花香,風吹過,落下的花雨自動化斑點,落於樹根。
空潦看着這一幕,舉起手,念了句,阿彌陀佛。
轉身,離開了那庭院。
樹下的油紙傘晃悠悠的從枝幹下滑落,落到了台基上。
那油紙傘下的把手沾落了垂下的桃花,好久,桃花瓣的痕迹便刻在了那裏。
悠悠的鐘聲又一次響起……
到了老人的家中,是個破敗的小院,馬車停留下來,風扶着老人從車下下來。
車夫駕着馬車消失在夜幕中。
“真是謝謝,謝謝……”不知道該如何稱呼,老人求救的看着和尚。
還有一同回頭看向和尚的女孩兒。
“老人家喚我和尚便可。”
老人還是覺得不敬,自作主張改了師父。
“不妥,不妥,我還是喚您一聲師父吧。”
男人不強求,點頭算是應了。
“多謝師父。不然咱們就要明日才能走到這。”這是指和尚花錢雇了馬車一事。
男人也不過笑笑,不曾在意。
只有女孩兒落後半步,覺得不過是男人不願意耽擱時間。
但是心下卻也想起來,這麼多天都不知道和尚叫什麼。
因此追在白衣和尚身邊,不住念叨:“和尚,你叫什麼嗎?”
這邊纏的緊了,可惜和尚還是那般不曾理睬。
雖然知道旁人看不見她,也猜測和尚可能怕被人懷疑才遲遲不理她,可心底還是忍不住有些難過,不禁伸手拉住了和尚的袖子。
看着身邊和尚停了腳步,老人以為男人是發現了什麼,正要詢問,自己的老伴就哭着出來,只說不好了。
老人急迫的就趕回屋子,去看自己的孫子。
而被留下的和尚看着女孩兒,那雙黑黝黝的眸子緊緊盯着女孩兒,淡淡的佛光也聚集在女孩兒緊握的地方。
似是感受到了灼燒,女孩兒才不依的撤下手,口中還是不斷地央求和尚,“你就告訴我吧,我便不再煩你。”
和尚低頭看了一眼女孩兒,啟唇相問:“不若先說說你的?”
這邊倒是留下女孩兒一人,想了好久,而男人已經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