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殺獸屠仇

第二十八章殺獸屠仇

經過幾日修養,栓子的傷好了許多,不過整日悶在房中顯得有些身子骨僵硬,索性走出門在狂野中走動一番。這村子在通向北平的道旁,村眾人大多去北平撂地討生活,村裡人倒是不多,長城一線成了戰場,零星的槍炮聲依舊偶爾傳過,人心惶惶之下不如在北平安穩。

張復漢出門了,兩天沒回,誰也不知道他做什麼營生,栓子不願意問,他也不說,回來住一天便又走了,顯得神神秘秘。

春日下,山野中悠悠飄蕩的風倒是惹得身子困頓,走了一會兒又有些累了,索性坐在那裏歇一會兒。

砰,一聲帶着回蕩的槍聲,栓子的心猛地一緊,上過戰場的他自然聽得清楚,這是南部十四式的聲音,他爬起身遠遠望着彎彎曲曲如豬腸一般的路,路上沒有人影,只零星影影綽綽映襯一些樹影。

這方不到晌午,日頭慢慢爬上鄭重,影子倒是周正,砰,又是一聲槍響,砰砰,兩聲槍響,栓子轉身跑向門口一把抱起孩子進門,拉起玉蓮推搡到門內“嫂子,怕是不好,你們千萬別出門,用門栓頂上。”

提着刀,栓子像是一個獵人一般藏在樹后枯草中大氣也不敢喘,這槍聲音決計錯不了,自己人不用這種槍的。

一個身穿青袍帶着帽子的先生提着箱子慌慌張張出現在路上,張惶的跑入田野,身後一個夥計模樣打扮的小子也拚命的跑,砰,又是一槍,那小子一頭栽倒看不出死活。

栓子把狂亂的心壓住,死死抓住刀一動不動,在那先生跑過自己身側的時候忽的彈起身子一把截住拉入草叢,那先生驚叫掙扎,栓子低聲“莫動,別讓人看到。”

那先生好像傷了腰,捂着后腰滿手的血,蹲在那裏皺眉“好漢救命。”

“你是什麼人?”

“我是北平出來進葯的,馬車被截了,他們見面就放槍,打死了車夫跟我的小夥計。”那先生有些急惶惶“我是首善醫院的,方天源你可以打聽。”

栓子低頭看,這先生長得周正臉上撲了一層灰,看上去有些慌亂,提着箱子死死不鬆手。栓子壓住他的身子爬下“莫動。”

兩個身穿黑綢布衣服的男人遠遠跑過,看到丟了目標兩個人東張西望,脫口說出一連串的古怪調子,那先生一愣“日本人?”

這句話倒是像給栓子的心中澆了油點了火,瞬間燒灼的他眼睛血紅,狗日的。他一隻手攥着刀一隻手壓着那方先生。

兩個日本人舉着槍慢悠悠靠近大樹,兩個嘰里咕嚕的說著,栓子感覺被這話催成了獸,野獸。他的喉嚨開始低吼,半蹲着慢慢摸出荒草,忽的如同野狗一般竄出抬腳踹倒一人,反手一刀劈在另外一人的脖子下,那雪亮的刀自鎖骨切入直接滑到小腹,五臟六腑淌下,那人殺豬似的叫。

成了獸的栓子極可怕的,雙手抓刀再次對着倒地那人劈了過去,那人驚恐殺豬似的叫,連滾帶爬向樹邊跑去,一刀劈空,栓子提着刀追砍,慌得那人槍都忘放,藏到樹后。

又是一刀重重砍在樹上,那人倒是回過神舉起槍,栓子吼吼叫着雙手不受控制的拚命拽刀,那方先生嚎了一聲抱住那人的腰撲倒,槍響了,子彈擦着栓子的脖子過去,帶起一股熱流。

“還敢打槍。”栓子不顧氣悶拔出刀一刀剁了下去,給他胸口切開又舉起刀猛戳,不斷地戳。那方先生嚇得目瞪口呆臉色煞白“死了,死了。”

回過神的栓子坐在地上呼呼直喘,身心隨之痙攣。方先生的手腳驚的有些遲鈍,擦着身上的血跡“殺人了。”

“該殺的,這畜生。”栓子倒是毫不在乎“又不是殺了一個,你快走。”

栓子像是一頭餓狼,不斷磨着牙齒笑,渾然不在乎身上的血,那方先生心慢慢定了“不能走,走了說不清楚。”

“我不怕。”楊栓子盯着刀上的血,眼中的赤紅倒是消散了半分“殺幾個鬼怕甚?”

“藏了吧。”方先生躊躇半天嘆氣“這些人怕不是這兩個,尋仇不好了。”

這話倒是說醒了栓子,還有玉蓮嫂子跟孩子,還有見不得光的張復漢,真要吃了官司也是麻煩,自己死了光棍一條,牽連旁人不好,好幾條人命。

兩人將死屍拖入野地埋了,又將夥計跟車夫的屍體也埋了,天漸漸黑了,方先生拉着馬車有些懊惱,掏出二十幾個大洋遞過去“感謝兄弟救命,不成敬意。”

栓子倒是沒有推辭,確實生活有些困苦,方先生打量幾眼栓子“這位兄弟身上有傷還沒有痊癒,若是信得過我去首善醫院找我,我幫你治傷。”

栓子點點頭沒有說話,兩人告別,那方先生坐在馬車上看着栓子提着刀的樣子微微皺眉,忽的驚醒“是他?”

栓子走着走着,心中才回過神,想想方才一切忽的冒了一身的冷汗,殺了兩個人,竟然忘記擦刀上的污血,慌不迭用衣襟擦了,抬頭看看村子,慢吞吞走到門前敲門。

玉蓮湊到門縫有些驚慌,栓子低聲“嫂子是我,沒事了。”

“方才……”

“莫問了。”栓子將十個大洋塞過去“我要走了,你們好生生活吧,轉告張大哥,感謝他的照顧。”

“若是旁人問起,萬萬不要說我在此待過。”不待搭話栓子轉身就走,玉蓮打開門要喊,遲疑站在那裏捏着大洋低頭。

在去往北平的路上天黑了,孤梟遠遠陰沉沉的鳴叫着,栓子背着刀深一腳淺一腳的走着,心卻多了一絲期待的火熱,再去看一眼巧兒吧。遠處依舊響起隆隆炮聲,驟然驚動了那孤梟驚啼飛起,鑽入茫茫無垠夜空,月升起,如同在微熏黑的背景上撕裂出的蛋黃,梟聲越來越遠,凌亂的聲音逐漸遠去,便只剩下靜了,靜謐的可怕。

栓子走的渾身有些發熱,慢悠悠開始唱“三國戰將勇,首推趙子龍,長板坡前逞英雄,還有張翼德,當陽橋上等,嘁哩喀喳響連聲,橋塌三兩孔,嚇退百萬兵,五虎將中顯威風……”

再次看到那盞燈籠,栓子心更是熱了,手中留了十個大洋簡直要賺出水來一般,來到那門口輕輕敲門,裏面宋媽沙啞的聲音傳過“來了來了,是哪個貴客?”

栓子有些慌亂壓低嗓音“是我。”

門開,宋媽掃量一眼有些驚愕“你……”

“我這就走。”栓子將錢塞入宋媽手中低聲“莫要讓巧兒太辛苦了,我會賺錢的。”說罷了臉色入火燒一般匆匆轉頭跑出,徑直不敢回頭的出了城。

“宋媽,是誰?”巧兒的聲音帶着慵懶,她好像還沒有睡醒似的,那宋媽嘆了口氣關上門“是您救的那個,他給您送錢來了。”

“人呢?”巧兒倒是驚喜提着裙子赤腳跑出打量,宋媽撲哧一笑“那獃子,嚇跑了。”

巧兒有些失落應了一聲,那宋媽掂量手中的錢笑吟吟“十個大洋,出手倒是大方的緊。”

月朗星稀,巧兒赤腳坐在門檻的燈籠下,雙手托腮凝望巷子,倒是像極了思夫的小媳婦,風吹過,燈籠搖搖晃晃,巧兒起身挽挽秀髮忽的笑了“宋媽,摘了燈籠吧,今兒個不見客,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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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痕1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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