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醫仙“望良君”
盛長淮打量着面前一方結界,而後結界忽然顯現出千萬光彩,由虛到實化出一方世界來,他伸手想去摸一摸,卻一手穿過。此刻,他正立於一干人中間,面上現出深深茫然來…
世人皆道,這醫仙望良君生得貌丑,若是摘下面具來,可止小兒夜啼。傳來傳去,他望良君也多了個別號——“魍魎君”,諧音鬼怪的意思,光聽聽就可以聯想到這人面容有多可怖了。
衡陽山山腳,迎客來客棧。
近日,客棧人滿為患,來往行客皆面露愁容,眉目間或多或少的蘊着些慘淡。但,有一人例外,那人似是個沒心沒肺的。
雲重洐將爪子伸向了盤子裏最後一塊綠豆糕,心滿意足地吃完,而後,預備再點一盤。他摸出懷裏的銅板,一枚一枚地排在桌面上,認真點了點,緊接着眉頭一蹙,好像…錢不夠。
將銅板一收,就此作罷。
雲重衍又給自己斟了一杯茶,台上說書的人還在叨叨叨,面容卻也是慘淡的,
“算上前日折損的兩位仙君,迄今為止,此次萬妖潮動已經共折了三十一名仙君了”
眾人一陣唏噓,堂中的氣氛又沉寂了幾分。
聽此,雲重衍的眸光也終是暗了幾分。
過了些時候,堂中的氣氛才開始回暖了起來,
“什麼?又折了兩位仙君?”
“怎麼回事?怎會又折了兩位仙君?”
有脾氣暴躁的人甚至已經拍案而起,“娘的,這些個妖孽,當真是些吃人不吐骨頭的雜碎”
…
雲重洐聽罷,未發一言,只是此刻深鎖的眉頭出賣了他。
不多時,
門口有輕輕淺淺腳步聲,說是輕淺,卻隱隱含着一絲焦急。
來人是個青年,修眉俊目,青玉冠發,廣袖逶迤,此刻一身青衣俱是風塵。
眾人向門口望去,皆是滯了一瞬,
“這是蘇青陽…蘇大人?”
“蘇大人,他怎會在此,他此時不應該在忙着修鑄大陣,抵抗萬妖潮動嗎?”
“你看你看,他向那邊那個人走過去了誒”
…
蘇青陽在雲重衍面前站定,而後略一抱拳,淡淡喚了句,“雲兄”
聽聞此,堂內眾人俱是炸開了鍋,
“雲兄?這是…?”
“赤紋狐面具?這人是…‘魍魎’,咳咳,‘望良君’雲重洐?”
有人口快接話,“‘魍魎君’雲重洐?他怎會在這裏?”說完,就被他旁邊的人扯了扯袖子。
…
雲重洐隱在面具后的臉有些微微抽搐,他就不明白他一個好好的,長輩寄於希望的,“望你一生良善”的“望良君”怎麼就被一堆人叫成了“魍魎君”,還叫得如此順口。
蘇青陽一撩衣擺,在他對面落坐而下,見他微有愣神,便喚了他一句,“雲兄雲兄,回神了”
雲重洐這才從剛的小插曲中回過神來,向他抱拳賠禮,“蘇兄,在下失禮了”
蘇青陽先是吃了口茶,而後又掃了雲重洐一眼,以密術傳音,“不知蘇某的信雲兄可仔細看過了?
雲重洐正色,也以密術傳音,“蘇某確已仔細看過了”
蘇青陽,“那雲兄可作什麼看法?”
雲重洐先是頓了頓,就在蘇青陽以為他要發表什麼看法的時候,卻見他從容地喚來了小二點了一盤綠豆糕,捻了一塊放入口中,而後慢條斯理地道,“如若可行,當為大善”
蘇青陽一喜,當即道,“如此,事不宜遲,雲兄可先隨我去看看”
雲重洐一愣,“這麼快?”,他這綠豆糕還沒吃完呢。
蘇青陽不解,“雲兄覺得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雲重洐,“…”
眾目睽睽之下,卻見蘇青陽在桌上留一塊碎銀,而兩人也憑空消失在了客棧里。
川蜀之地,涅城。
兩道身影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城門口,而後緩步向城內走去。
夜市的燭火通明亮如白晝,燈如豆,兩旁有各式各樣的小販販些雜貨吃食。
雲重洐跟在蘇青陽身邊,一路上人聲鼎沸嘈雜,行人往來不斷。
蘇青陽抬眼一望,“這個便是整個滅生大陣的陣眼了”
雲重洐凜眉,語氣肅然,“你可有幾成的把握瞞過天道?若是失敗,要知道,這可是一座城的生靈”
蘇青陽面色不變,“十成”
雲重洐面色終於好看了些,又沉一思索,審度利弊,“若是真能滅殺掉這百萬妖獸,解了這次浩然大劫,倒也…未嘗不可,只是要苦了這涅城的十萬百姓,先得假死一次了”
蘇青陽面露愧疚,卻也無毫無辦法,“若是修真界這次真的被妖界攻破,到時候怕不止是修真界,更是人界的一場浩劫”
雲重洐不答。
蘇青陽晃了他一眼,又接着道,“到時候就有勞雲兄將這一城人的生機暫時抽掉了”
雲重洐閉目。
蘇青陽卻向他一揖手,面容凝重,“望雲兄以整個大局為重,事成之後,蘇某必定向這涅城數十萬百姓請罪,想必他們最後也能理解蘇某的…所作所為”
雲重洐終是睜眼,而後一聲長嘆,“請罪的時候算上雲某一個罷”
…
小小的孩童就是這個時候撞到雲重洐腿上的,手裏的糖葫蘆剛好糊了雲重洐的衣擺。
小孩似有些不知所措,他抬眼望了望面前的藍袍青年,而後又看了看地上的糖葫蘆,最後兩眼隱隱水霧朦朧。
雲重洐更是不知所措地望了望面前的小孩,破舊不堪的衣衫,臟污的小臉,瘦骨嶙峋的身板,以及“滴答”在地上的兩顆淚珠。心裏忽然隱隱心疼,他將小孩一把抱起,語氣溫柔地哄,“乖,不哭,哥哥給你重新買哈”
小孩偷偷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面具人,身上是從未有過的溫暖,而後哭得更凶了。
雲重洐又開始手忙腳亂的拍他的背,“不哭不哭”。是他哪裏做錯了嗎,怎麼這孩子越哭越凶了。
哪想那孩子眼裏卻忽然閃過一道狡黠的光,而後趁其不備,雙手向雲重洐的面具掀去。
“哐當”一聲,赤紋狐面具墜地。
滿城燈火通透,給面容微愣的青年鍍了一層微光,迷離而又溫暖。那張溫潤絕世的臉毫無保留的浮現眼前,清風剛好挑落他的額發。
小孩一時看呆。
“師兄?”,淹沒在人群里的盛長淮不解地喚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