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不悔
這話說的是沒頭沒尾的，而且岳清漓聽了都覺得有些奇怪。
明明在此之前，這個盛遠明雖然也是纏綿病榻，但是他對葯丹秋的感情明顯是遮不住的。
但是葯丹秋卻沒有生氣，她怔怔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盛遠明，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輕輕地“嗯”了一聲。
隨即，葯丹秋慢慢地走到了盛遠明的身邊。
她的速度不快，但是岳清漓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總覺得這個背影，有一種……決絕的意味來。
岳清漓想着這事情似乎不妙，可是在這件事情上，她作為一個……外人，確實是不好插手的。
葯丹秋臉上的笑容一直沒有變過，而已經坐起身的盛遠明不由自主地咳了幾聲。
他的眼神仍然是盯着葯丹秋，看着她慢慢走近，他終於是沒有辦法淡然處之了。
“我當初騙了你，害你被毒素反噬，你……不恨我？”盛遠明似乎是在故意提起當年的事情，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葯丹秋聽着他的這句話，微微一愣。
“真的是你騙了我？”葯丹秋的嗓音更加輕了，這一次的聲音幾乎是要聽不清了，這樣近乎呢喃的聲音，讓盛遠明的臉色微微一變。
盛遠明望着葯丹秋那張他不能再熟悉的臉，也是苦笑了一聲，沒有接話。
葯丹秋也是把盛遠明的神情看在眼裏，她走上前一步，伸出手來，纖細的指尖觸摸上了盛遠明的臉。
這樣親昵的動作，讓盛遠明也覺得有些詫異，他凝神望着葯丹秋，眼裏也是帶了一絲不解。
他不知道為什麼，葯丹秋似乎到現在為止，都是柔情似水，絲毫沒有為自己動氣的模樣，但是他敢肯定的是，葯丹秋之前不是這樣的。
她的骨子裏，帶着一股狠勁，這和她的外表全然都不相符。
盛遠明能夠清楚的記得，當時他迫於家族的壓力，被逼無奈，將實情坦然相告——他是為了學到葯丹秋身上絕頂的用毒技巧，但他是不是真的只是為了這個而接近葯丹秋，這其中原委究竟為何，明眼人也都是明白的。
他仍然能夠記得，當時葯丹秋得知自己接近她是另有目的，兩個人甚至都到了互許婚約的地步，可是他卻沒有辦法不去傷害她。
因為成婚那日，墨梅山莊的原家主，直接以他的性命作為要挾，還對葯丹秋下了重手。
這樣的“重手”，直接重創了她的心，而不是她的身。
理由很簡單，盛遠明當時被盛家長輩下了毒，若是沒有葯丹秋體內的毒蠍丹做藥引，是決計不能活。
而葯丹秋也是毫不猶豫地取下了她體內的毒丹，想要救盛遠明。
可最終，葯丹秋還是心如死灰，誓與墨梅山莊的人不再來往。
“若是你騙我，為什麼不一直騙下去？”葯丹秋微微一笑，可是這個笑容卻顯得有些凄涼，“你可知道，我當時，寧願一致被你所騙，甚至不惜以生命為代價？”
盛遠明的眼神閃了一下，望着葯丹秋那繾綣的眼眸，可是他卻勾起了唇角，不發一言。
理由很簡單，但是他不願意說出口，也不願意讓當初的事情繼續給葯丹秋造成什麼傷害。
因為他不能看着她死。
他知道，葯丹秋一定是會用她的內丹來保住他的性命，可這樣的一個結果，盛遠明完全是接受不了的。
他雖然左右為難，但也還是想要護她周全。
就在這個時候，葯丹秋坐到了床邊，手指來回撫摸着盛遠明的臉頰，彷彿怎麼都看不夠似的。
她慢慢地摩挲着，看着自己一生的摯愛。
隨即，一道不太顯眼的光芒出現在了葯丹秋的指間，她輕輕揮動了一下手指，盛遠明掙扎了一番。
岳清漓看的也是眼神一凜。
這雖然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可是也難保葯丹秋不會在心裏起恨意……但是沒有道理，岳清漓看的很是清楚，她知道葯丹秋不會恨他。
因為對一個人的喜歡，可以從她的眼眸中溢出來。
那般纏綿的眼神，絕對不會是葯丹秋所裝出來的。
“藥師姐，你這是何意？”岳清漓還是覺得有些奇怪，不由得輕聲問道。
她看着再一次昏厥下去的盛遠明，雖然知道他不會有生命危險，但是她也確實不知道葯丹秋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葯丹秋微微一笑，仍然是坐在盛遠明的身邊，她歪了歪頭，看着盛遠明昏睡過去的臉。
“小師妹，你知道嗎，我……被體內的毒氣反噬，仍是不悔的。”葯丹秋的聲音變得空靈起來，彷彿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了過來，也連帶着她所說的往事，也變得遙遠起來。
岳清漓怔怔地望着她發愣。
葯丹秋沒有等待岳清漓的回應，她本來也就沒有想着讓岳清漓能夠回應什麼，她只是淡淡地說著：“他受的苦，比我還多，他體內的毒到現在都沒有解開，在這個方面，我和他也是扯平了吧。”
葯丹秋說著，倒是古怪地露出了一絲微笑，彷彿那麼遙遠的事情就近在眼前一般。
岳清漓深吸一口氣，她望着葯丹秋，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更不知道該怎麼插嘴。
此刻的聆聽，才是她能夠做到的最好的方式。
葯丹秋卻並沒有要把故事展開敘述的意思，她微微一笑，收回了找自己的手指，但是那道若隱若現的光芒，也是一直沒有消失過。
“我當初決定，一生不和墨梅山莊的人有所交集，你說我食言了……那我便再次遵守一次吧。”葯丹秋這句話的聲音已經很低了。
像是一聲聲的呢喃。
空氣中陷入了一片寂靜。
岳清漓也是屏住了呼吸，她蹙起眉頭，她沒有聽清楚葯丹秋的最後一句話，而站在岳清漓的角度，她也根本沒有看見——
盛遠明體內的那股黑氣，正絲絲縷縷的從他的身體裏，通過那道光芒，傳到葯丹秋的指尖。
葯丹秋的臉色更加蒼白了幾分。
可是她仍然沒有停手，那股光芒仍然是持續着的，似乎永遠不會停止一般。
葯丹秋的眼裏終於帶上了一抹淚光。
她是背朝着岳清漓的，所以岳清漓沒有看到她紅了的眼眶。
而葯丹秋手中的施法也是仍然在繼續的。
岳清漓沒有等到葯丹秋繼續的話語，她還以為葯丹秋是想到了什麼往事，所以她也就沒有打擾，可是時間一長了，那岳清漓也是能夠敏感地捕捉到蛛絲馬跡的。
“藥師姐——”岳清漓剛走到葯丹秋的身後，她的視線一直追隨着葯丹秋，似乎是想看看葯丹秋到底是在幹什麼。
畢竟她之前也是看到了，葯丹秋手上的光芒雖然是若隱若現，但終究還是被葯丹秋施展出來的，但是葯丹秋究竟想要幹什麼，岳清漓也是不知情的。
但是此刻，岳清漓這麼細細地一瞥，立刻就發現了那抹光芒之中，混合著的暗黑色的內息！
“藥師姐！”岳清漓這一看之下就是大驚失色，她絲毫沒有想到，明明還說的好好的，而且她還在想着葯丹秋根本不會傷害盛遠明——
她當然是不會傷害他！
相反，她竟然是要把盛遠明體內的毒素，引到她自己的身體裏來！
“藥師姐住手！”岳清漓不能再等待了，她連忙伸出手去，直接想要把葯丹秋從盛遠明的身邊拉開。
可是葯丹秋的手，已經緊緊地握住了盛遠明的手，一絲一毫都不願意分開。
岳清漓沒有想那麼多，她心裏也是知道的，若是葯丹秋真的要把那毒素吸引到她的體內，那葯丹秋恐怕是真的……活不成了。
不能這麼做！不能這麼做！
岳清漓知道現在才猛然驚覺，事情到底是有多麼的可笑，可是她明明可以預料到這一切的，明明可以在那個時候，在葯丹秋撐着受傷的身體來找自己的時候，她就應該想到這個場景的！
葯丹秋心裏有他，而且根本不想讓盛遠明受到一點點傷害，就算是他曾經傷過她，她也不允許讓盛遠明置身於危險之中。
而一路上，葯丹秋對她說的話，什麼誇讚，什麼說她是冥骨門不可多得的奇才，根本就是一個幌子！
她是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而且……葯丹秋一定是早就已經想到了她自己的後路，所以才那般細細地叮囑自己！
岳清漓不待多想，只立刻抓緊了葯丹秋的手，想要把她拉起來。
可是葯丹秋仍然緊緊地抓着盛遠明，那若隱若現的光芒沒有消散，似乎是在完成最後一瞬的傳功。
岳清漓心裏一急，看着葯丹秋這幅決絕的樣子，她是絕對不能置之不理的！
一股血氣從岳清漓的喉嚨處涌了上來，她緊緊地咬住了嘴唇，不讓這一口鮮血噴出，而是努力地抓着葯丹秋。
必須要救人！必須要救藥丹秋！
不能讓她死！
“你快放手！”岳清漓伸出手，手掌之中也運氣了氣勁，一時之間，岳清漓的掌心，已經是凝聚了全身的力量，準備拼盡全力去阻止葯丹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