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薛素素一夜未眠。
馬掌柜正牽着馬在河邊飲水，看見薛素素走出了山洞，抬起手招呼着：“姑娘你醒啦，那我們這便啟程回去吧！”
薛素素在馬掌柜身邊環視了一圈，發現不見季湛的身影，她問：“馬掌柜…季湛呢？”
“哦！五殿下他已經走了。”馬掌柜給馬套上車，細細整理着轡頭。“我們也啟程吧！”
“你…你先回去吧，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些事要辦，這是袖劍，你拿着，一路上也好防身。”薛素素一把將袖劍塞到馬掌柜手中，隨即輕躍而起，一瞬間人就沒影了。
“姑娘！姑……！”馬掌柜愁眉苦臉的看着薛素素消失在眼前，低頭看着手中薛素素留給他的袖劍，小巧精緻。
“姑娘你還沒教我如何使這玩意呢…”
薛素素躍至高處，看着腳下連綿的山林，忍不住跺了一下腳，心中暗自懊惱，昨晚自己出神了一夜，愣是沒敢再看季湛一眼，連他什麼時候走了都未發覺，現下只有朝着邕北方向追了！
正午。
薛素素在沿路的一處茶攤坐下：“老闆老闆，上茶！”茶攤老闆看她渴得厲害，忙把茶碗遞上，薛素素接過茶碗便一口飲盡，剛將碗放下，就見對面就坐下一名了白衣男子。薛素素隨意打量了他一眼：身處荒郊野嶺，這男子還一身白衣，卻不染纖塵。
“姑娘趕路趕得有些急啊。”白衣男子笑盈盈的看着薛素素說道。雖說這男子面容俊俏，可薛素素卻絲毫不給面子：“多管閑事！”
“姑娘可知邕北王城該往何處走？”男子全然不在意薛素素的態度。
“喏，那邊一直走。”薛素素下巴一抬算是指過路了，說完起身便走。
白衣男子看着薛素素離開，身形未動，只無奈地低聲道：“呵，朝那邊走，永世都到不了邕北。”
邕北近年遭遇戰事，士兵死傷了無數，損失慘重。在接連痛失三城之後，朔州城作為其首當其衝的要塞關隘，近日更是兵力調動頻繁，軍隊上下高度備戰，加駐邊城。
朔州全城高度戒嚴，城外駐紮着軍隊數萬人，城門口的守備正在對所有進城的商賈百姓一律進行盤問嚴查，所有人只進不出。盤查費時，城門前的人們也只能排成長隊，依次進城。
而薛素素，便在這長隊之中。
薛素素奔波了一日，已是精疲力盡，腹中無糧，此時她正在隊伍之中，面無表情的看着眼前的小孩撒潑打滾，吵着要拿薛素素腰間的彎刀玩耍，而一旁的婦人一邊哄着這孩子，一邊用不好意思的眼神看向薛素素。薛素素有些無奈的探出頭，看着前方行進緩慢的隊伍，只覺着有些發暈。這時身後傳來了一陣雜亂的馬蹄聲，由遠至近，眾人皆循聲回頭觀望。
只見五名男子騎着馬，且皆身着鎧甲，邕北國的圖章在他們的肩頭清晰可見。為首的那一名男子的身姿在其中格外挺拔，他長發高束，臉上的面罩同身上的衣物一般漆黑，只留了一雙眼睛在外，尤其引人注目。薛素素定睛一瞧，嘿！這不就是她苦尋一天的季湛嗎！
這幾名男子駕着馬，臨近了人群，漸漸放緩了速度，薛素素趕緊兩步追上去大喊一聲：“季湛！”這一嗓子引得幾名男子紛紛回了頭。
季湛拉着韁繩回頭，馬兒踱了幾步定住。
季湛一瞧來人，神色未動，竟像不認識薛素素那般：“姑娘可是找人？”聲音低沉清冷。
薛素素腦袋飛快一轉，心下察覺不對，立馬答道：“是啊，我…我表哥，我找我表哥！”
“哦？那你好好看看，我們之中可有你的表哥？”季湛右側的一名男子接了薛素素的話，卻是一臉的玩味表情。
“並沒有，想來我是有些眼拙了！幾位官爺，叨擾了！”薛素素說完，兩手置於胸前一揖，若無其事的回到了隊伍之中，她伸出手，摸了摸已停止哭鬧的孩子的頭，乾笑了兩聲。
“哇！娘！我要刀刀！”伴隨着孩子響亮的哭聲，人群中又是一陣騷亂。
薛素素最終還是沒有進城，因為季湛沒有進城。
薛素素一路尾隨着季湛，又不敢跟的太近，遠遠的看着季湛一眾進了朔州城外的軍營，只能在軍營附近找一處隱蔽的草地藏着。
朔州城的冬季雖沒有雪原那麼厚的積雪，可夜一來臨，仍是凍的人骨髓都生疼。夜漸漸深了，薛素素躲在草里一邊乾等着季湛什麼時候出來，一邊想着自己為什麼不隨身備點乾糧。
在夜色的掩蓋下，一個人影飛速的從營帳中掠出，薛素素在遠處看的清楚，起身便追了上去。
季湛剛出營不久就察覺到身後有人跟着。他人影一閃躲在暗處，屏息了數秒，猛然出招！有力的長臂一撈便鎖住了跟蹤那人的脖頸，季湛緊接着連退三步將人一同拖入了暗處。
一切發生的悄無聲息，瞬息間，月光之下只剩北風瑟瑟。
薛素素躺着。
她的頭被季湛反勒着，而此處一片漆黑，薛素素只感覺到有溫熱的氣息撲在耳後：“季…”她勉強說出了一個字。
繞在頸上的手臂馬上卸了力，薛素素跌坐在地上大喘了幾口氣后，回過頭一臉哀怨的看着季湛：“表哥！你好狠的心啊！”
季湛語噎：“你不是進城了？”
“我來找你。”薛素素站起來撣了撣身上的塵土。
“你找我做什麼？你不是應該和馬掌柜回毓南境地？”
“我不放心你。”薛素素微微笑着，睜着一雙亮晶晶的雙眼與季湛對視上：“所以我來找你。”
夜空中，連氣流都開始變得緩慢，兩人這麼對視着，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
薛素素看見季湛愣神的樣子開始覺得有些得意。
“你不要忘了，剛才你可差點被我殺了。”季湛挺直腰身，伸出兩根手指在薛素素眼前比了比：“就差這麼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