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血樹與血路（上）
由天河派所在天河鎮去神川城共有兩條路。
一條是水路，坐快船沿通天河南下至神川城，只需一個時辰。
另一條則是陸路，天河鎮與神川城之間只有不到百里距離，中間卻隔着許多山峰，山石嶙峋、道路曲折，以常人腳力最少需走上兩天方能抵達。
水路方便快捷，卻非葉希聲三人的最佳選擇，因為神川近一半航運都在天河派掌控之中，在廣闊無垠、河盜橫行的通天河上，天河派有無數種方法讓他們死的不明不白。
所以，葉希聲選擇了翻山越嶺。
然而，這條路卻比想像中還要難行，望山跑死馬，再加上葉希聲身體贏弱、腳力不佳，一直到夜幕降臨、月兔騰空，三人也僅僅走了大半路程。
“今晚只能先找個地方落腳了，希望借刀殺人這件事只是我的猜測。”
站在一座山峰之上，精疲力竭的葉希聲登高遠眺，只見月光灑在山間，前方層層疊疊的山峰只顯出模糊的輪廓，再加上山勢險峻、樹木繁茂，胡亂走下去多半會迷失方向，不如找個地方歇息一晚，待天亮再繼續趕路。
“這裏就挺好的，有大石避風，又有枯草可以禦寒，而且四外空曠，就算有歹人來襲，也逃不過我們耳目。掌門師兄，你和二師兄先在這裏歇息一會兒，我去找些吃食，回來給你補身體。”
“速去速回，注意安全，另外，不要老叫我掌門師兄。”
“好的，掌門師兄。”
小嬋連珠炮似的說完，一縱身，小巧身軀就如靈狐一般竄入林中不見。
“掌門師兄就掌門師兄吧。”
望着小嬋離去的方向，葉希聲一陣無奈。
他倒不擔心小嬋的安全，小嬋年紀雖小，卻有着武域三重天易筋境的修為，筋長體柔、身輕如燕，單論輕功，比當年巔峰時的葉希聲也不差多少。
“對了！”
一想到修為，葉希聲頓時聯想起自身異狀，顧不得勞累，目光環視一番，就帶着身後一直專心致志搓揉手中那顆羊屎蛋的二師兄，找了個背風之處盤膝坐下，帶着三分急迫、三分疑惑，以及萬分的期待，凝心內視，研究起自身變化來。
凝心內視是武道入門的第一步。
這個世界的武道，就是由武域至道域的修鍊，取其頭尾，簡稱武道。
武域一重天易臟境，是以天地精華錘鍊五臟、強健體魄，而五臟對應五官，五官產生五識，五識入微則易臟大成。
這幾年，葉希聲受鰻創所困，已難以做到五識入微，但簡單內視卻是毫無問題。
“哎，還是老樣子。”
內視自身，發現鰻創依舊，丹田之中電光繚繞，阻礙着血脈的運轉，讓葉希聲一陣唏噓。
這些電光皆拜當年通天河中的怪鰻所賜，困擾了葉希聲整整五年之久。
電光不但阻礙葉希聲血脈之力運轉，讓他無法修鍊，而且還異常敏感，有時遇到雷雨天氣，有時他心緒激動或劇烈運動，都會引得體內電光躁動，結果就是如遭雷擊，五內俱焚，嘔血連連。
所以，葉希聲才總是一副病怏怏的羸弱模樣。
對武道，葉希聲早已不抱任何的希望，但是小嬋和二師兄這一拜卻產生了變數。
“咦？竟然是它？！”
看清體內的變化，葉希聲不由再次回憶起前世落水后的一幕：
當年葉希聲敢於下河救人，固然有意氣用事的成分，但更多的是因為他自小生長在南方水鄉，對自身的水性很有自信。
不過，那一日卻發生了意外。
葉希聲清楚的記得，那一日他跳入河中尋找溺水之人，對方卻早已不知被湍急水流衝到了哪裏，葉希聲救人未果，無意間，卻在河底淤泥中發現了一枚鮮紅璀璨、形如人心一般的奇異種子。
就在葉希聲難掩好奇撈起異種之時，異種倏然化作一道血紅色漩渦將葉希聲吞噬進去，隨後，葉希聲的靈魂就莫名其妙的穿越到了這個世界。
而那枚異種，也隨同葉希聲的靈魂穿越而來，這十年，一直蟄伏在他丹田之中。
十年來，葉希聲一直在研究這枚異種，尤其是被幽禁的這五年，葉希聲更是無比渴望通過異種找到回家的路，早日脫離苦海。
可惜，任由葉希聲試盡所有辦法，異種也是毫無反應。
而此時此刻……
在葉希聲電光繚繞的丹田之中，異種竟已生根發芽，長成了一株根淺須稀、芽嫩枝細的小樹苗，樹苗憑空懸浮，稚嫩的枝椏頂端掛着兩片紅彤彤的嫩葉，還有兩滴鮮艷若血的露珠，正在枝葉上凝結欲滴。
“以前，我對你抱有無限希望，你給我的卻是無限失望，而今，我早已對你不抱任何希望，你卻又偏偏給了我一線希望！”
異種生變，隨着小樹苗的出現，丹田中一直困擾葉希聲的電光竟有被壓制的趨勢，對血脈的阻礙也減弱許多。
“別人都說我能活到現在是奇迹，原來是因為你能壓制鰻創。”
葉希聲心念一動，運轉功法，一呼一吸間，已足足停滯五年的血脈之力竟緩緩運行起來，雖然速度依舊遜色於常人百倍，卻讓葉希聲心中激動莫名。
“竟然能修鍊了？！”
剎那間，葉希聲興奮的幾乎想要嘔血三升。
沒有人能體會葉希聲此時的心情，生於武道世界而無法修鍊，就如同文盲弱智生於大學校園一般，這些年，鰻創幾乎讓他失去了一切，甚至摧毀了他在玄武洲繼續生存下去的信心，讓他無比渴望逃離這個武道為尊的世界。
而如今，葉希聲卻看到了鹹魚翻身的希望。
哪怕這個希望再渺茫，甚至葉希聲自己都不清楚，以他的身體狀況，能否活到血色小樹徹底壓制鰻創的那一天。
不過，只要人還活着，總是要有一些希望的。
“雖然失敗的苦痛已讓我遍體鱗傷，可我卻堅信光明就在遠方！”
就像前世皮褲哥所唱的那樣，有了這一線希望，葉希聲的心態已然在不知不覺間發生了轉變，也讓他內在的精神面貌煥然一新，重新擁有了面對前路荊棘兇險的信念與底氣。
“掌門師兄！”
一聲黃鸝般呼喚，讓葉希聲收起了澎湃的心潮。
收功出定，睜眼一看，卻見眼前已然升起一堆篝火，小嬋正蹲在火旁，用樹枝穿起一隻野雞燒烤着，隨着樹枝翻動，肉香四溢，撲鼻而來。
篝火另一端，二師兄正一手抓着一隻帶血絲的野雞狂啃着，另一隻手還不忘繼續搓捏那顆足足被他蹂躪了一整天的羊屎蛋。
“二師兄真是個急口子，那隻雞還沒烤熟就被他搶去了。掌門師兄，這隻再等一會兒就烤好了。你身子虛，可不能吃生冷的東西。”
看葉希聲目光直勾勾注視着篝火，小嬋以為他腹中飢餓了。
葉希聲神色凝重的打斷了小嬋：“什麼時候點的火？”
小嬋聞言一愣：“大概有半個時辰了，怎麼了？”
“壞了！”
葉希聲看小嬋一副莫名其妙模樣，頓時搖頭苦笑道：“若是這一路真有人跟蹤我們，那麼這堆篝火就是對方最好的引路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