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自己想要的生活
木語花神情恍惚的回到廂房,坐在圓桌旁,全身無力的趴在桌子上。從剛才她聽到了關於鄭葉熙的一些遭遇,說不同情,那是不可能的。十歲的孩子,經歷過被人毒殺,而且是自己的親二叔。
這些年,他又以何種心情面對這個人面獸心的二叔?現如今,他二叔一家又爭奪了原本屬於他的一些權利。這對於一個鄭家的長子嫡孫,又是何種失落。
木語花原以為自己的一生很是坎坷,沒有嘗過真正的父愛,對母親也是冷淡如陌生人,總覺得自己形單影隻。現在看來,鄭葉熙的確比自己可憐多了。
他比自己多了一種,嘗過死亡、卻被強行救活,還要面對失去親人、親人背叛的痛苦。
木語花之所以迅速的離開鄭葉熙的書房,是因為,她不知道該以何種態度面對他。木語花更知道,這種情況下,鄭葉熙要的絕對不是,別人的同情。那種施捨,看上去更加的廉價,甚至是諷刺。
“小姐,你怎麼了?”
丹青看着趴在桌子上不說話,皺着眉心的小姐,擔憂的問道。
“嗯?”
木語花聽到丹青喚自己,抬起頭,無精打採的看着丹青。
“小姐,是不是姑爺說了什麼難聽的話,惹您傷心了?小姐,說實話,女子休夫,的確是讓男人生氣憤怒的。就算小姐不喜姑爺,也不該這樣做的。丹青知道,丹青說話人微言輕,可還是不希望小姐走了一條讓自己後悔的路。”
丹青從小跟着木語花,有的時候,會和木語花說些體己的話。
“鄭葉熙沒有說什麼難聽的話,只是,我覺得,我可能不太適合在一個巨大陰謀、勾心鬥角下再次生活。以前的那些日子,我真的過膩了,過煩了。丹青,你知道嗎?一個人,當你覺得疲憊不堪的時候,就會想要逃避,想要找尋一個自己嚮往的生活。用自己的態度去過自己想要的日子,而不是在為了別人生活而生活。”
木語花在現代,為了躲避所有人的置喙、謾罵,生活了二十五年,那二十五年裏,她看到最多的就是冷眼、諷刺,同齡人的嘲笑,長輩們的驅趕。
這一切的一切,迫使她披上了厚厚的偽裝。她沒有朋友,沒有愛人,甚至沒有親人。
每次面對媽媽的痛苦懺悔,她都可以冷眼以對,不去理會。有時候,她會質問媽媽,難道沒有男人,你就不能生活嗎?非要改嫁再改嫁?然而,問題的背後永遠都是問題。
現在,她重生了,是上天給了她再一次的人生,她想要自己選擇怎麼生活,而不是束縛於他人。
其實,她沒有義務非要幫助鄭葉熙得到他想要得到的。這段婚姻,對於她,對於鄭葉熙,都是被迫的。
“用自己的態度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那會是一種什麼生活呢?”
丹青不懂,她的使命,好像從一開始就註定了,這輩子就是個丫鬟,就是伺候別人一輩子的下等人。
“是呀,丹青你有沒有想過,從今天開始,可能你就不是一個丫鬟,不需要伺候任何人。像普通女人一樣,相夫教子,男耕女織呢?”
木語花伸手拉着丹青,讓她坐在自己身邊的椅子上,柔聲的問她。
“相夫教子?男耕女織?丹青從未想過,丹青每天想到的就是,怎麼讓小姐開心,怎麼伺候小姐。別的丹青從不奢望,丹青的命,是小姐給的,這輩子都是小姐的人,又怎麼會奢望本不該有的那些事兒呢?”
丹青說的,其實也沒有錯,在那個時代,她一個小小的丫鬟,怎麼會奢望這麼多呢。
木語花點點頭,輕輕拍了拍丹青的肩膀,說:“丹青,總有一天,小姐我會帶着你過我們想要的生活,你認為不能奢望的生活。”
丹青沒有說話,她不知道說什麼,更不想打斷木語花的願望。她親眼見證了小姐在木府的艱難歲月,老爺整日奔忙在商號之中,根本不知道二夫人是如何壓榨小姐和大夫人,或許小姐正是煩躁了這種深宅大院的生活,才一心想要逃走。
“她真是這樣對丹青說的?”
鄭葉熙坐在書房的堂前,眼睛一轉不轉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香巧。
“是的,大少爺。奴婢緊隨大少奶奶進門,便在拐角處仔細聽着。這次大少奶奶並沒有什麼防備,就是正常的和丹青交談。的確是說她們想要用自己的態度過自己想要的日子,不想再勾心鬥角的生活。”
香巧乖巧的站在那裏,微微頷首,恭恭敬敬的說著。
“用自己的態度,過自己想要的日子?木語花,你究竟心裏是如何想的?”
鄭葉熙一時間竟有些心疼那個女人,在木府,她到底經歷了什麼,讓她對任何人都有了防備之心。剛才看着她如此決絕的背影,鄭葉熙放心不下,幾經思慮才讓香巧再次跟去,或許自己也有私心,不完全相信木語花所說。
“大少爺,要不要屬下去杭州查一查?”包子走上前,雙手抱拳,彎腰請示到。
“無需。”
鄭葉熙擺擺手,倚靠在椅子上,長舒一口氣。
香巧和包子對視一眼,皆不知如何是好。就在這時,陳管家從前院走來,門外丫鬟問候聲傳進來。鄭葉熙瞬間裝作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軟塌塌的坐在椅子上,香巧走上前,站在鄭葉熙身邊,以便隨時伺候他。
“請大少爺安。”陳管家對堂前的鄭葉熙施一禮。
“不知陳管家此次前來,所為何事?咳咳……”
鄭葉熙虛弱的看着陳管家,輕聲問道。
“回大少爺,老夫人遣奴才問問大少爺,午飯是在大少爺小院用,還是和大少奶奶前往前院,和老夫人共食?”
陳管家站起身,弓着背,微微頷首,恭恭敬敬的問道。
“咳咳……本少爺身體欠安,就不去奶奶院中了,中途多有奔波,甚是勞累。勞煩陳管家告知奶奶,晚飯熙兒攜語兒前往奶奶院中共食。咳咳……”
鄭葉熙說完猛咳幾聲,香巧趕忙走上前,端起桌上茶盅,遞給鄭葉熙。鄭葉熙小酌兩口,緩和不少。
陳管家和善一笑,說道:“是,大少爺。最近天氣還是有些許炎熱,大少爺中午也是需要少些奔波。奴才這就去回老夫人,過會兒,丫鬟們便把午飯呈到大少奶奶房中。奴才告退。”
陳管家說完,鄭葉熙微微點頭,陳管家退出書房,往前院走去。
鄭葉熙一回如初,冷眼看着陳管家消失的院中,久久不語。
“大少爺,早些日子,奴才查到一些關於陳管家的事情。”包子走上前,對鄭葉熙說。
“嗯?何事?”鄭葉熙回神,看着包子,問道。
“陳管家接管安伯管家事務這些年以來,一直兢兢業業,未曾出現任何差錯,更是讓人抓不住把柄,查不出底細。家裏人查不出任何貓膩,原因就是,陳管家將自己的家底隱藏的極好。”
“說的也是,你這些年查陳管家,一直沒有頭緒,可是查出了什麼?”
鄭葉熙看着包子滿眼的精光,就知道他定是知道了什麼。
“是的。前些日子,奴才想,若陳管家是那邊的人,定會和那邊脫不了干係。不曾想,果不其然。陳管家所簽的賣身契,姓名、住所皆是造假。長安寧安鄉陳家村,本就沒有陳管家這一戶人家。”
包子看了一眼鄭葉熙,堅定地說。
“賣身契上皆是造假?”鄭葉熙亦是吃驚,身份造假,在長安城可是要吃罪的。
“是的,大少爺。陳管家的真實身份並非陳二,而是二夫人夏氏的堂哥,夏立。夏立父母早亡,一直在夏氏這一支照顧下成長,對夏氏更是言聽計從。夏立有一獨子,前些年因欠下巨額賭債,沒有辦法償還,求於夏氏,才輾轉偽造身份,來到鄭府。這些年,協助夏氏,也從中賺了不少銀兩。奴才還查到,夏氏和堂哥關係並非只是堂兄妹,兩人也背着二老爺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包子將自己所查一一稟告,鄭葉熙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沒想到他的二叔,不僅僅養了一個毒如蛇蠍的婦人,還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大少爺,這件事只能有利於我們,不要再對二老爺心存慈念了,想想大老爺當年是怎麼被二老爺一家活活害死的。他的夫人紅杏出牆,無關乎我們的報復。少爺何必動怒?”
香巧站在鄭葉熙身邊,冷聲提醒道。這些年香巧和包子日日陪在鄭葉熙身邊,除了為他做事情,更提醒他,二房的心狠手辣,莫要緊要關頭,放敵人一馬。
鄭葉熙抬頭看了一眼香巧,眼神深邃。包子害怕香巧說話僭越,趕緊說道:“大少爺,午飯已經送到大少奶奶房中,您前往用膳吧。”
鄭葉熙回眸,什麼話也沒有說,直接起身,往木語花房中走去。
包子待鄭葉熙走後,伸手拉住香巧,壓低聲音說:“香巧,你說話太不分尊卑了,不管怎麼說,那都是大少爺的二叔。他自己可以說,你不可以。懂嗎?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僭越了主子。”
包子說完,生氣的扭頭跟上鄭葉熙。香巧深吸一口氣,咬着下唇。這是包子不知道第幾次提醒自己‘莫要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她香巧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可那又如何,這些年,是她香巧陪着大少爺度過了所有艱難困苦,在香巧的心裏,大少爺最重要。她不會看着大少爺做錯、走錯,更不會讓大少爺再一次受到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