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見青天(5)
當年檢舉謝青雲的時候,艾晅還只是一個不入流的小官,還在地方上每日奔波,每日為了破案,要和許多屍體在一起,那一日他正好到郫縣考察,正好撞見謝青雲審案不公,看不下去,當場揭穿,還上奏朝廷,朝廷直接免了謝青雲的官。
現在謝青雲還不老實,又要犯錯,沒想到還能和這位已經身居高位的艾晅扯上關係——如果生光與先生真的能夠請來艾晅,那就真是有好戲看了——冤家路窄,多年過去了,冤家還是冤家。
“看來這謝青雲是註定逃不過艾大人的手掌心了。”李林笑道。
生光道:“自古以來一物降一物,好人降壞人,謝青雲身為縣官卻不遵守為官的準則,不想着如何為民伸冤,只想着如何快快破案,這樣的人啊,就應該讓艾大人這樣的好人來教教他們如何做人,如何做官。”
清光給潑了一瓢冷水,“萬一人家沒法子來呢?一個小小的蕭城,還無法驚動位高的艾大人吧,現在的艾大人也許不是當年的艾大人了呢?人都是會變得,誰能想到,謝青雲剛剛做官的時候,也是頗受百姓稱讚的呢?多年過去,艾郎老矣。”
話雖是這樣說,可心裏裝着的卻是另一番說辭——清光覺得暫時不能說出來。
艾晅是個什麼樣的人,品行如何,她想在場的人沒有能比她熟悉的了,畢竟在場的人中除了自己,在前世的時候,沒有誰能活到新皇帝登基,活到艾晅成為託孤大臣的儀德年間。
艾晅是個好人,也是個好官,這是毋庸置疑的,清光認為燕國兩百多年,若論起忠心耿耿與與民牟利,還是艾洄與艾晅父子做的好,艾洄當宰相的時間比兒子短,做的事情也比兒子多,但所處的日子是比較太平的,沒有像兒子艾晅那樣處於一個動蕩的時期,所以給人的衝擊力還是比較小的。
到了儀德年間,艾晅等一些比較忠心的大臣發現了太后的陰謀,都想法設法阻攔,到了最後計劃敗露,下獄,受冰刑而死,天下震動——艾晅名氣大,死法也很慘烈,被放置在冰冷的河水中活活溺死活活凍死,如此凄涼的結局與之前那個意氣風光的貴公子形象,還有勤勤懇懇驗屍破案的形象,年紀輕輕就成為炙手可熱的朝廷紅人的形象……等等,都反差太大,很多人很多年都接受不了,艾晅之死也在很大程度上刺激了許多燕國人,讓很多燕國人對於太后等人的攝政越發不滿,全國一日比一日不安……
有這樣凄慘的結局,不是忠臣,不是好人,又有誰是好人呢?
清光很佩服艾晅,也很相信艾晅,所有人都變了心,他也不會更改對朝廷的忠心,畢竟是說過即使朝廷一次次殺死了我,我還是會不改初衷,永遠不後悔的人——現在的艾晅當然也還是那個充滿熱忱、充滿嚮往的好侍郎。
只是,清光很矛盾,她已經知道了前世的事情,又知道了現在哥哥邦光與玄石正在京城,正要阻止一場可以改變燕國社稷的事情——要阻止楊之星謀害太子殿下。
艾晅還在京城的話,這事還好說,邦光等人要是見不到太子殿下,可以去找艾晅幫忙,艾晅雖然不是太子殿下的屬臣,平時跟太子殿下來往也不是很密切,但和太子殿下的親弟弟也就是豐王殿下李儼的關係很好,幾乎每日都要見面,私下裏也常在一起喝酒——這也成為後來太子殿下突然暴斃以後,有人借題發揮,將髒水潑向豐王殿下李儼與艾晅的原因——說是他們害死了太子殿下,差一些製造了慘劇——皇帝已經崩潰,差點就聽信了,要不是幾個老臣拚命勸諫,艾晅還活不到儀德年間,也當不上託孤大臣。
因此,艾晅還在京城的話,能夠幫得上玄石與哥哥邦光,能最大可能的讓太子殿下脫離險境。
可如果艾晅不在京城的話,哥哥邦光就是身為親差大臣,也有可能見不到太子殿下,畢竟太子殿下只是太子殿下,上面還有皇帝陛下,一個外臣,又不是東宮的屬臣,去見太子殿下,總會引來非議,記得前世的時候,太子殿下就很不願意與群臣有過多的親近,與群臣有的交流,也很克制,且全部在朝堂之上當著皇帝陛下,私下裏從不私自會見大臣,這一方面做的很好,比後面的豐王做的要好的多。如果豐王能夠有現在這個太子殿下一半的自覺,或是一半的自製,也不會父子反目成仇到那般不可收拾的地步,也不會最後落得個自己飲鴆而亡的下場。
艾晅在京城的話,事情有很大的把握,而且還能夠為日後艾晅的尷尬處境緩解一下,不至於被人懷疑,不至於提前受難。
但若是不請人來幫忙,恐怕無人能夠壓製得了謝青雲了。
清光能夠感受得到,謝青雲此次是“衣錦還鄉”了,得意得很,還想要再炫耀炫耀,如此行為十分反常,也似乎能夠印證了她的猜測——謝青雲有了很強大的依靠,所以才敢這麼做,他新高攀的岳丈似乎還沒有那麼大的本事,能夠讓這個女婿如此張狂,那麼他一定是有了除了岳丈家以外還大的依靠,或者就是通過岳丈家認識的——有了兩層依靠,他當然肆無忌憚,他那般淺薄的性格,不來舊地張揚一下,不讓以前看不起他的人看得起,他還真就不是謝青雲了。
因此在李芳景這件事上,謝青雲是不會秉公而斷的,不但不會秉公而斷,還會很有私心——宋家人以前可是嘲笑過他,那時候他窮途落魄,連宋家的小丫頭都會在背地裏笑話他是個窮姑爺,比不上二姑爺,清光以前還戲弄過他……新仇舊恨,加在一起,足夠使人爆炸了,謝青雲心眼又小,睚眥必報,得了機會不利用簡直對不起他的性格。
以秋家案為經驗來看,想要按照規矩來辦事,層層往上找,也是不可能的了——清光想,如果有可能,幾十年前就不會有秋家一家人的慘劇了,也不會有那麼多的人被拉下水……
現在也是一樣,一點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