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血海深仇(十二)
衛淵聽八皇子說完,眉峰微微一挑,嘴唇動了幾下,還是恭敬言道:“殿下,下官也希望真兇並非凌大俠,只是眼下他乃是重大嫌犯,下官職責所在,必須盡全力將其緝捕歸案,希望殿下能夠諒解。”
八皇子面色凝重,眉頭緊蹙,點了點頭,“衛大人儘管依律辦事,只是若是能找到他,我想跟他單獨一敘。”
衛淵道:“待到找到凌大俠,下官定立即告知殿下。”衛淵轉而又對宇文述學與葉隨風二人說道:“葉女官、宇文公子,折騰了一夜,還是早些回府梳洗歇息吧。”
八皇子還是滿面愁雲,眉頭如同擰成了個死結。他抬眼看了一眼葉隨風一眼,言道:“我同你們一道出去。”
葉隨風愣愣地點了點頭,緊跟着八皇子身後鑽出了牢房。“八皇子殿下怎麼會一大早跑到這晦氣的地方來?”
“我一聽說凌兄之事便匆匆趕了過來,到了才知葉姑娘和宇文公子被衙役誤抓,於是先來給二位解圍。”八皇子神色複雜,側頭看了一眼葉隨風,頓了一下,才道:“葉姑娘與宇文公子昨夜恰在當場,可否說說當時究竟是個什麼情形?凌兄……他可曾說過什麼?”
葉隨風回頭看了一眼離她跟八皇子在數步開外的宇文述學,抿了抿唇,低頭說道:“凌大俠……他當時神志十分混亂,有效的信息是一點也沒說。只是反反覆復地說著不是他做的,他什麼也記不起來了。情真意切,倒不像是裝出來的……”
八皇子喃喃幾句道:“必不是他所為。”低喃幾遍之後,聲音陡然高了幾分:“我與他相交數年,深知其為人,他絕不會做出這種事。況且……”八皇子的聲音如浪濤一般,高高捲起,又沉沉墜落。
葉隨風翹首仰視着他,感覺他似乎要爆什麼驚天大料。
“況且他心儀於農姑娘,怎麼可能忍心將她殺害。他痛恨赤火用匕首殺害了自己的恩師,退一萬步說,即便他要殺人,哪怕徒手,也絕不會取用匕首。”
葉隨風雙肩松垮,心中一陣惋惜。原來凌寒與農彩妍兩個人是彼此暗戀,卻誰也沒能捅破那層窗戶紙,結果便這麼蹉跎一生。宇文述學說的很對,人的一輩子禍福難料,或許十分短暫,所有美好的事情都像是一片落葉,一陣風,像是過眼雲煙,緊緊去抓尚且抓不住,若是稍一遲疑,便是連觸碰都觸碰不到了。
葉隨風又回望了宇文述學一眼,眼神之中裹藏着複雜的情緒。
剛走出府衙的大門,柔和晨光像是輕霧一樣披散一身。葉隨風的情緒還沒能調整好,卻聽八皇子言道:“父皇召我入宮下棋,不能誤了時辰,便不久送了,就此別過。”
宇文述學站正身子,鄭重行禮,言道:“多謝殿下相助!”
八皇子言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說著他目光深沉幽遠,語氣亦深沉起來:“不能再讓無辜的良善之人再蒙受不白之冤,幸好還能救得下你們。”
說完八皇子抱了抱拳,轉身欲走。
葉隨風在身後叫住他,“等一下!”
八皇子又停了腳步,回過身來,葉隨風對着他微笑道:“看來殿下您跟聖上的關係緩和了不少,難得能夠撥雲見日,殿下也把愁雲慘霧的表情收一收,若是讓聖上看到了還以為你不想要跟他相處呢!到時候造成不必要的誤會就不好了。”有時候,即便是親如父母,也需要戴上偽裝的假面,這不是虛情假意,恰恰是因為最深沉的愛。
八皇子重重點了點頭。
葉隨風一直凝着八皇子遠去的身影,不知應不應該為他與承恩帝關係融冰而開心。她緊緊地盯着那道背影,不僅僅是因為擔心八皇子,更多的是她實在不知道自己的目光要往何處安放。
她的身後一直有兩道宛如利箭一般的目光,好似能把她戳出兩個洞洞來。她不敢回頭,更不知道回過頭該以什麼樣的面目來面對他。
是繼續在牢室之中未完的話題?還是糊糊弄弄地一笑而過。
葉隨風手指攪着衣邊,好好的衣服,被她揉搓得皺皺巴巴。
她心中百轉千回,猶豫不決地時候,卻聽身後的宇文述學極其輕地嘆了一口氣,葉隨風渾身頓時緊繃起來,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變得無比僵硬。
“走吧,回去吧!”多餘的話,宇文述學一句也沒說。
葉隨風訕訕地轉過身,痴痴地點了點頭,像是個小尾巴似的跟在宇文述學身後頭,心裏還在不住的糾結着。
“我有些疲乏了,便不送你回明月齋了。隨風若是也覺得疲憊,不如便回去休整幾日。牢室刻字還有凌兄之事,我都會跟進。”
葉隨風茫然地點了點頭,宇文述學的冷淡讓她有些失落。
她張了張口,最後說道:“那個……你好好休息,身體最重要,把傷養好了再操心別的事。”
宇文述學點點頭,神色確實十分委頓,他沒再多言,轉身便邁進了清風築。
葉隨風目送他拐過影壁,才黯然地回了明月齋。
她把房門緊緊關上,後背靠在門扇上,將自己所有的偽裝都卸下,露出最真實的情緒和表情。雖然有時候她不得已,連自己也要騙,但是現在她想要誠實地面對自己的本心。
奈何感情最難理順,像是一本厚重的日記,即便是自己親筆所書,奈何字跡太過潦草,現如今已經難以分辨。又像是一個難解的數學題,沒有數學天分的她,抓耳撓腮也得不出一個答案。
這也不能怪她,對於感情,她基本就是一個小白,感情的經歷如同一張白紙。
從一開始,她便沒有想過要跟宇文述學擦出什麼火花。只是跟他一起歷經了太多命懸一線的生死關頭,對他難免會有依賴之感。再加上,他實在是太好了,他可以說是葉隨風活了十八年以來見過的、知道的最完美的男性。
可是,這種感情該怎麼定義呢?
因為患難與共的依賴,因為太過優秀的仰慕,便將這種感情歸結為愛情嗎?那麼她這麼多年對尤亦寒求之不得的意難平又算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