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我一夜未眠,腦袋完全停不下來,可是卻沒能讓我理清思緒,彷佛一團解不開的毛線那樣亂糟糟。
梁劭祈很早就起床了,他起床時習慣親親我的眼角和我的嘴角。今天也不例外。
聽見浴室門關上的聲音,我睜開眼睛。
坐在床上發獃了好半晌,梁劭祈走出來,有些心疼地問:「吵醒你了嗎?」
我搖搖頭,深深凝望站在全身鏡前系領帶的他。「中午需要我幫你送便當嗎?」
他打好領帶朝我走近,捧起我的臉親了一下,「不用了,最近你也累了,就好好休息吧。你看,熊貓眼都長出來了。」我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或許在沒有認知到他已婚前,我應該會開心得睡不着,因為他難得放我自由不纏着我,可是我現在不曉得「笑」應該是種什麼情緒,我遺失了它。
「你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心事?」他擔心地問。
「我……沒事,大概真的累了吧。」
「那你再睡一下吧,我去上班了,晚上回來給你做好料。」在我唇上熨燙他的溫度,他帶走一室溫暖。
倒回床上,我試圖逼自己入睡,雖然是睡著了,但卻睡得不安穩,還被惡夢嚇醒。我夢見了梁劭祈在我面前牽起另外一個女人的手,丟下我轉身離開……
醒來時已經中午了,為了想調整一下心情,我決定去SEASON讓甜食撫慰一下驚嚇過度的心靈。
然而,我萬萬也想不到,夢境裏的畫面會在眼前真實上演。
梁劭祈跟着一個看起來溫柔婉約,蓄着烏黑長直發的女人,還有一個像及女人和梁劭祈的小女孩,三個人有說有笑地從SEASON走出來。
我迅速躲到一旁的裝飾植物後面,像個小偷似的偷窺他們。
小女孩揚起神采奕奕的臉龐,拉着梁劭祈的手說:「把拔,這間蛋糕好好吃,我還要再來吃。」
「那有什麼問題。」他寵膩地拍拍小女孩的發頂。「你們在這裏等我,我去開車送你們回去。」
「不用麻煩了。」女人體貼地說:「你不是還有工作要忙嗎?搭車很方便,就不要跑來跑去了。」
「那好吧,到家后打個電話給我。」
「知道了知道了,你變得好羅唆喔。」
「你們是我的責任,我要好好照顧你們。」
「知道啦,你快點回去吧。」
待他們走遠我才從植物後方站出來,臉上早已灑滿了淚水和鼻涕。
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林宏志編造出來的謠言。原本存着半信半疑的態度,現在梁劭祈倒是直接給我重重一擊。
她們是責任,我又是什麼呢?只是他在台灣排遣寂寞的對象嗎?為了我忍受吃辣又是為什麼呢?因為這樣才可以博取我的信任,讓我深陷其中無法自拔嗎?
他還真會挑時間,聽我說過最近許逸芃和季柏凡忙着恩愛,假日基本上不會來,除非有急事。他才敢正大光明帶着正妻過來。
「梁劭祈,你簡直比林宏志還可惡!」我仰天怒不可遏地大吼。
我的運氣真是爛得可以,上一次是劈腿男,這一次卻是個已婚男!
憤怒燃燒我的理智,我失控的在大街上狂奔,突然被從巷口衝出來的機車撞倒在地。
騎士看見我就緊急煞車了,是我驚嚇過度自摔,摔倒的時候也因此扭傷了手腕。
對方沒好氣地飆了一陣國罵后說:「走路不長眼啊不會看路啊!」然後又是好幾句國罵和問候語,接着就留我一人在原地騎車走了。
我坐在地上悲慟不已,怎麼每次分手下場都那麼凄慘呢?幸好今天沒有下雨,不然我懷疑這是老天爺安排好的劇本。
我的手動不了,一碰就痛,只好去了趟醫院。醫生在檢查我的傷勢時,我沒有喊痛,可是眼淚就是沒完沒了地流下來,嚇得醫生以為是自己醫術很差。
回到家我整理了簡便的行李,帶着小咪就離開了。
我像縷遊魂在街上無目的地飄蕩,不知道自己該走往何處,最後,我不知不覺走到了許逸芃的家。
從我的住處到她家少說也要好幾十公里,而我竟然都感覺不到累,也感覺不到痛。
也是……現在最痛的是心臟,其他地方的痛又算得了什麼呢?
我按下柱子上的門鈴,回話的是許逸芃家的幫傭阿姨張嬸。
「你好,我是顏怡潔,許逸芃在家嗎?」
「哦,顏小姐,在的在的,小姐和少爺都在。」她說完,便幫我打開大門。
我推開門走進去,穿過前院,來到屋子大門前,手都還沒碰上門把,門就先被打開了。
「你怎麼突然來了,也沒通知我一聲。」許逸芃笑得像朵盛開的向日葵,彷佛能看見黃澄澄的花瓣在風中搖曳。
一見到她,我緊繃的情緒鬆了下來,我抱着她,嚎啕大哭。
「喂喂喂,你怎麼了?不要嚇我啊。」她把我帶進屋到沙發上坐下,拍拍我的背,又從頭到腳把我審視了一遍。「手怎麼了?」
「扭傷了。」我哭得抽抽噎噎。
「發生什麼事了?你還帶着小咪。」她輕蹙眉宇。
「不要告訴梁劭祈我在這裏,不要說……」我還來不及向她解釋完全,就先暈了過去。
或許是見到了令人安心的人,我一下子鬆掉情緒,也才想起來我幾乎一夜沒睡。
65、假裝我們還是很好,假裝一切從沒有發生過。
我醒來時房間很明亮,是最天然的電燈。感覺右手有東西,望過去,是點滴架。而小咪趴卧在我的左手邊,看着我的表情像是在擔心着我。
「醒了嗎?感覺如何?」許逸芃不知道何時進來的,她走來床邊問我。
「還好。」我有些艱澀的開口,聲音沙啞,覺得喉嚨好乾。
許逸芃拿了杯水給我,「昨天梁劭祈打了很多通電話給你,也把我們每個人的電話都打了一遍。」
我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喝,直到水杯見底我才告訴她所有事情。
聽完以後,我預想到她會非常生氣,甚至氣得想揍人,而她也確實那麼做了,只不過揍的人卻是我。
她雙手插腰,居高臨下聲色俱厲地臭罵我,「你是白痴嗎?這麼重要的事情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們,要自己一個人傻傻的承受?什麼叫做不想麻煩,我們之間的關係有那麼客氣嗎?把自己身體搞出問題了你才要來擔心是不是?」
才發出一個我字,她就說:「你閉嘴,我現在不想聽你說話!」
我默默閉上嘴巴,把水杯拿給她,示意想要再來一杯。她兇狠地瞪了我一眼,拿了杯子出去。
回來時她還是很生氣,把水拿給我的時候因為力道過猛,灑了一些在我身上。
我不敢說話,安靜地喝水。
她坐在床上與我平視,「家醫來看過,說你只是有點低血糖,把這袋點滴吊完就沒事了。還有你媽媽也有打電話來,大概是梁劭祈也有打給她吧,我只說你在我這裏很安全,其他不用擔心。」
我點點頭表示知道。
這時擺在床頭櫃的手機唱起歌曲,螢幕上顯示梁劭祈。
我看着手機螢幕發亮,聽着歌曲副歌循環,直到光亮漸暗,室內回復靜默。沒多久,音樂再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