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學費風波
林母從小隻知埋頭苦幹,涵姨自小寄養他處,大舅雖然被姥姥姥爺像眼珠子般愛護,但到底學不來姥姥的像蜂巢一般密集的小心思,倒是被姥姥從小帶大的方芳學了個十成十。
眼見着太陽越加毒辣,林清風剛想找個借口讓姥姥與林母去陰涼處歇歇,轉頭看見大舅抗着鋤頭一聲不吭的往地里走去。姥姥一臉心疼的呼住大舅:“這麼熱的天,你拿着鋤頭幹啥去?要是去田裏除草的話,等你爸回來陪你一起去,不然你擱外面中暑了都沒人知道。”方姥的殷殷慈母心並沒有讓大舅感懷,甚至大舅連頭都沒轉動分毫,默聲疾步的往田裏走去。
大舅愛種田是在村裡出了名的,與大舅媽剛結婚那會,姥姥姥爺拿出了半生積蓄幫舅舅在鎮上開了個雜貨鋪,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舅舅就將雜貨鋪轉手讓人,拿着轉讓費去外頭轉了三天身無分文的回家種田。無論姥姥如何撒潑哭鬧,大舅愣是一句話不說,被姥姥逼得急了才吼了句:“士農工商,你這是要逼我去做下等人!”自此姥姥再也不敢提及此事,生怕讓心愛的兒子受了委屈。
大清已亡,新中國成立都多少年了,居然還拿士農工商的身份說事。大舅這30多歲的年紀倒是活成百來歲的迂腐思想?林清風揣測着大約是大舅覺得將雜貨鋪轉讓來錢最快最直接把,一單單的走貨,得猴年馬月才能掙夠在筆轉讓費。當然有人會想,那直接從方姥手裏拿錢不就好了,幹嘛還轉着一大圈,平白的還折損些許中介費?
要不說方家的腦迴路新奇呢,大舅向方姥拿錢那個啃老沒本事,可是把雜貨鋪賣了不同,雜貨鋪是大舅的,賣了它收進來的錢可就是自己個掙的呀,絲毫不提雜貨鋪是由誰張羅的。
自此大舅愛種田的名聲經過左鄰右舍的加工潤色,傳揚得更加的立體生動。
大舅去了田間,方姥也不再沉迷整理廢墟,趕忙邀着林母回家做飯,這樣也能快些將大舅喚回家中吃飯。
姥姥家的廚房算是這個老宅最整潔的存在,四周牆面都貼着白瓷,桌椅板凳、鍋碗瓢盆、油鹽醬醋,全都井井有條的擺列着,就算對姥姥有諸多意見的林清風,也不得不承認姥姥確實屬於能幹精明的範疇。廚房狹小,容納三人已是擁擠。林清風只好退出廚房,這是屬於姥姥的戰場。
出了廚房,林清風無處可去,也不嫌臟,拿了張紙巾鋪地,就這麼直接坐在了樓梯口,翻出手機查看新信息,見收件箱裏只躺了條10086催收話費的通知,揚子大概還沒醒吧。這下林清風是真無聊了,只能用俄羅斯方塊打發著漫長的時間。耳邊隱隱傳來還珠格格的聲音,林清風知道這是方芳在樓上看電視呢。方芳的房間正對樓梯口,只要稍抬眼就能看見林清風,但一個不主動叫,一個不主動去。就當彼此沒感知對方存在一般,自顧自的忙活。
還好時間不難打發,不一會林母就匆忙出門喚了大舅回來吃飯,後面跟着曬得滿臉通紅的姥爺,飯點是方家最快的集合聲。不消多等,方家便齊聚飯桌上。林清風盛了飯在林母身旁坐下,看見擺在自己面前那發黑的咸蘿蔔,頓時就沒食慾,緊鄰的林母和方姥面前也都是一碟鹹菜,而坐在林清風對面的大舅和方芳面前,放着中午剛炒的雞蛋和和紅燒排骨。方芳拿着筷子在碟子裏挑挑揀揀,撿着順眼的排骨才勉為其難的送進口裏。大舅倒是不怎麼夾菜,悶頭耙着米飯。姥姥姥爺也只夾着眼前的青菜,從不往方芳面前伸筷子。
也不是第一天見識到林母的偏心眼,但林清風還是被氣得夠嗆。而飯桌上的人似乎絲毫未覺出不妥,方姥還在林母的耳邊絮絮叨叨地說著方芳如何懂事能幹,就是投錯了胎,才導致她每日為學費洗面。林母略顯無奈只好放下筷子向著姥爺發問:“爸,今天去哪裏了?媽說你被騙50幾萬是怎麼回事?”
姥爺聞言頭也不抬,快速的將碗底的白飯迅速吸溜到嘴裏,把碗往桌上一放,嘴一抹,一言不吭,背着手就往大門口走去。林清風總算知道大舅的性格隨了誰了,遇見自己不想說,無法交代的事情只管一聲不吭的走開,保管全身而退。但此良招僅限方家男丁。
林母為避開方姥的絮叨,準備起身退席,卻被方姥一把拉住,按在座位上死死的,大有今天不答應出錢,就別想離開的綁匪性質。
林母無奈坐下,方姥接著說道:“方芳自小讀書多用功你是看在眼裏的,他爸爸沒用,我和你爸一把老骨頭實在沒用,這才像你開口的。”
“可今年清風也要入學,我這剛還完債,教書拿的又是死工資,我是實在沒能力幫助了啊!”林母一臉悲戚的看向方姥,對方姥的偏心林母心裏頭也很是吃味,只是畢竟是自家母親,也不好太過計較。
“我和你爸還有你大哥加起來都200多歲了,不然我都想拖着你爸你哥上醫院賣血,不管是賣血賣肉都要把方芳的學費湊足”方姥咬牙道,彷彿只要林母再說出拒絕的話語,她就立刻拖上這一大家子人去賣血。
方姥的熊熊戰火併沒有燃到飯桌的另一側,事件的主人公方芳還拿着筷子在排骨中扒拉着,像一隻高傲的雄雞,在自己地盤裏對食物進行着挑揀,用沾着米粒的細長竹筷,在排骨堆里左右攜裹,跟方姥嘴裏懂事乖巧的模樣沒有半生相似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