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小酌之時
初春之時,靖國已經吞下蕭國轉而取沐國故土這片無主之地。
於蕭國,早在內亂之時就已耗盡戰力,於穆遠而言不過手到擒來。又有君邪的信提醒,所以穆遠看得透徹,若是取了沐國故土后便固守。
而另一邊,由於所謂的“風國遺族”的出現,讓圭國的人覺得機會來了,不想這卻是夏國的陰謀,博望早已等候多時。
這一次,夏國可謂傾盡餘力,誓將這心頭之患去除。
而有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於後還有虎視眈眈的虞國,虞國帝上如今是只想狠狠咬夏國一口,機會來了,他自不放過,兩軍便於圭國故土大戰,一戰下來屍橫遍野,血流漂杵。
這一戰,虞國慘敗,而夏國亦是不好受,可說兩敗俱傷。也就是這一戰讓各地的紛亂更加猖狂,因為他們知道夏國已無力對付他人。
於此戰,戰了近一個月,隨時都在殺伐,直到最後,凌恆都親自到來加入戰場。
當他站在楊森面前時,楊森笑道:“不想是我為他人做了嫁衣。”
凌恆的劍刃還帶着血,血順着劍尖滴落。
“既知如此,何必當初。”
“不。”楊森道:“這話該說與你,說與那個敢下毒的小子聽。”
凌恆知道楊森說的是凌岳,他也知道凌岳的冒失讓夏國和虞國的關係產生了裂痕,但他只道:“他已被我關押。”這是一種交代,卻也沒必要交代太清楚,夏國和虞國之間的聯盟本就脆弱不堪,凌岳的冒失行為只是扯去了最後的遮羞布,讓夏和虞的關係明朗。所以,凌恆僅是這般說。
可與凌恆對話的是楊森,是虞國的帝上,是三帝之一的帝上,他嘲諷道:“呵,你的意思莫不等我死了再雙手奉上虞國?”楊森恥笑,“可我若死了,又怎麼奉上?”
“我們曾經是朋友,也是盟友。”楊森道:“而今只是敵人!”
曾經是朋友,那是在界變之前,那時他們有相同的想法,志同道合,自是朋友。後來,他們是盟友,即使夏國日益強勢,楊森依舊與它合作,強強聯合,自是盟友。而今,只是敵人。
凌恆嘆息,終還是開口道:“所以,你能告訴我,這局是誰設計的?”
“告訴你也無妨,是穆青。”
凌恆早已想到,他所需要的只是確認。看着臉色發青的楊森,他知曉楊森在竭力壓制體內的毒,不過,凌恆依舊道:“來戰一場,死的像個君主。”
楊森搖頭,且坐下,席地而坐,“此戰已是證明,我不必再自證什麼。我會留在這,陪着他們,陪着拭去的英靈,直到死的時刻。”
凌恆轉身,他不逼迫楊森,這是楊森的選擇。
而楊森,在凌恆轉身之後,他緩緩的閉上了眼。他已是強弩之末,說這些話已是他的極限。他這般坐着,這般離世。
另一邊,靖國入沐國故土,如入無主之境,本駐於沐國故土的夏軍早已被靖國和啟國引去,所以沐國真正的無人駐守。
而待靖軍奪得沐國故土后,一直北上,有與所謂“溟國遺族”一較高下之意。
就聽說靖軍一路北上之前,君邪已經整理好行裝,他提前收到了穆遠的信,也知道穆遠的確會北上,所以他必須要走。
“影,找好人了嗎?”
影回道:“找了兩個乞丐,讓他們住一段時間不要外出,等房錢結了便自行離去。”
“那便好,我們今夜便走吧。”
“好。”
幾日後,但聽聞靖軍一路北上甚至攻擊周利后,易楓第一個念頭是:這是君邪與穆遠的陰謀。
他看得太明白,計是君邪出,穆遠占沐國故土就是要啟國將來只有溟國故土一個出口,那個出口還受限頗多。且,若靖得了溟國故土,那啟就是下一個蕭國,被關着門打的一國。
易楓立馬派人去捉拿君邪,而他則寫信給周利,令他死守。
站在靖宮俯瞰萬家燈火,夜的風還帶着點冬的寒冷。易楓握着手中的劍,等着君邪被押解而來,他要親自用手中的劍送君邪上路。
許久,去押解君邪的人回來了,卻沒見君邪。
“王上,麒麟子,麒麟子早在多日之前逃離翼郡,而今那酒樓兩間房內住着兩個乞丐。”
雖早有猜想君邪不會束手就擒,但得知他早已了無蹤跡之時,易楓還是忍不住憤怒。
這該死的滑頭,果然與靖國穆遠有勾結!
兩月後,君邪帶着影來到博文的小木屋,不過他並未見博文,卻見一位老人坐在木屋前,他面前擺放着一副棋盤。
隨帶一提,如今小木屋多了兩三間,想來是博文確信君邪能回來所以給建的。
君邪來到葉鑫面前,“你知道我今日要回來?”
“不知道。”葉鑫捏了枚白子,道:“不過我已經等了多日,想着你也該是回來的時候。”
君邪看着那新修的兩三間小木屋,問:“這是博文先生為我準備的?”
“或許。”葉鑫一子落下。
君邪搖頭,笑道:“你這種歡迎儀式還真是與眾不同。”
說完,他亦坐下,持黑與之對弈。
這一次,兩人下棋都不假思索,看似下棋,實則只是再復盤,復當年最後一盤。只是,這次的君邪下的是當年葉鑫的棋,而這時的葉鑫走的是當年君邪的路。
你來我往,於當年君邪認輸那步,兩人不約而同停下。
葉鑫感嘆道:“時過境遷,這盤棋終還是要下完。”
說著,他自填一眼,自斷一臂,整盤棋卻是起死回生,兩人又戰下。
於最後,白子多一目,險勝。
君邪笑,“我果然還是下不過你。”
“不,這是你的局,我只是用你的局,是你贏了。”
葉鑫感慨道:“此局,大好局勢,當年我下的是大好局勢,可后再下,便是窮途末路,你是在告誡我過猶不及,可惜我終是毀在博望之手。”
君邪無所謂道:“至少你還活着,而有些人就沒那般幸運。”
葉鑫問何意,君邪把獻計后拜訪周利,寫信給穆遠建議他北上,再有離開翼郡後去溟國拜訪周利,要求他死守一事說出。
最後,君邪道:“若是戰事已了,想來易楓也該下手了。”
翼郡,周利跪在易楓面前,“王上,我與麒麟子、靖國等真無瓜葛,麒麟子來也只是告訴我要死守,僅此而已。”
易楓冷冷看着周利,終是揮手讓人將他帶下。
“你覺得他會殺了那個周利?”葉鑫問道。
君邪笑,“你也是有所經歷的人,怎麼這點都看不透。”
“這些君主,畏懼的是你們這些立了大功的人,他們怕你們反,怕你們懷有異心,只要怕就夠了,他們不會計較事情的真假,只需要有人遞把刀,他們就會用這把刀斬下你們首級。”
“再有,易楓比起夏帝,終是心胸狹隘太多,所以你雖然廢了,但還活着。而周利,只怕死無全屍。”
葉鑫沉默,他知道君邪說的是真的,只是他不想承認,也不願承認,他不願看昔日手足如今相互猜忌,相互對付。是的,三人一同建立夏國,他早已視其他兩人為手足。
他還是太重情義。
翌日,君邪從小木屋中取出雲舒的冰棺,他輕輕撫摸着冰棺,似乎這樣就能撫摸到冰棺內佳人的臉一般。
“我終是沒了實現對你的承諾,也沒實現對自己的承諾。”
雲舒要君邪不要再混跡於勢力之中,君邪為她報仇,在她死後還是參與勢力征伐。
而君邪對自己言要為雲舒復仇,滅亡各國,可最後他僅報復了啟國一國,且也未滅,因為他身邊有了影,他怕影死去,像雲舒一般死去,所以他不敢再冒險。
“說起來,當初你對人那般熱情,對我卻又格外小氣,總是莫名其妙吃醋。”
“我想,你若活着,該罵我了,居然連你妹妹都不放過,不過,我這人本就有點無恥,你是知道的。”
……
“我無恥,也無信。世人皆說我一諾千金,可在你面前,我卻接連失信,現在想想還真不知道下去后該怎麼面對你。”
君邪望了眼身邊挖好的坑,又輕輕撫摸冰棺,他就是固執的認為這樣能摸到雲舒的臉,“雖然冰棺能保存你屍體,可我還是相信入土為安,就將你葬在這,葬在我旁邊,可好!”
君邪終將雲舒下葬,一旁影幫忙,而葉鑫,則是觀望。他的腳已經廢了,即使想幫忙,也有心無力。
下葬后,君邪跪在墳前,為她燒着紙錢,說著過往。而一旁的影,再看不下君邪的模樣,跪地認真磕了三個頭,道:“姐姐,我第一次叫你姐姐,自小什麼都是你的,公主是你,沐國的未來是你的,我一直不爭不搶。不過,如今你走了,你再搶不了任何東西,所以姐夫我就笑納了,而且,姐夫真的很棒!用起來不錯!”
說完,又再磕了三個頭,便瀟洒離去,留下目瞪口呆的君邪和葉鑫。
良久,回神的葉鑫面色古怪的看着君邪,“她一直這樣?”
君邪回神,訕笑道:“就是吃醋了,沒事,沒事。”
不過,這吃醋的方式,真的很有影的個性,該說很有姐妹兩人的個性,英姿颯爽且高冷。
就君邪浮想聯翩之時,葉鑫咳了兩聲,道:“她吃不吃醋我不了解,不過,你是真的禽獸!”
說著,葉鑫的目光不由望向君邪某個位置。
君邪老臉一紅,心中怒罵,“死老頭,胡思亂想什麼,我還保留着童真,和陶老闆一樣是萬年老處男,呸,和他才不一樣,我有人的!”
不過君邪也就在心中說說,如果真說出來,前有雲舒後有影,麒麟小子還是處,那太丟人了,太丟人了!
葉鑫可不知道他心底的彎彎繞繞,見君邪越發羞紅臉,心頭一陣爽快,“這不要臉的也有臉紅的一天,稀奇!”
不過,他若知道君邪心中所想,怕是對君邪不要臉的認識能再上一層樓。
近三年多,博文回來了,他帶來一瓶好酒。
酒滿上,君邪、葉鑫、博文三人大笑道:“喝!”
好酒入腸,博文的話也就多了起來,“這三年,我遊歷大江南北,忽然覺得身邊沒個說話的人挺沒意思的,所以……”
他未說完,君邪就打斷道:“所以你的愛情呢?帶過來給我們看看。”
博文臉一黑,他就不該懷念這小子,也不該回來。
君邪見他面色不對,不禁笑道:“你不會是想念我和葉老頭吧?”
博文臉色更加陰沉,他是想念二人不錯,但怎麼從君邪嘴裏說出這麼奇怪。
“博文,我跟你說,你想遊歷大江南北,就該尋了愛情,別想着我和葉老頭陪你。你看看人家葉清川,如今帶着他的小媳婦都不在道在哪,那才是神仙眷侶,那才有興緻瀏覽風景。”
葉鑫難得贊同君邪,“君小子說的不錯。”
“還有。”君邪繼續道:“葉老頭腿腳不便,我又有影,我們兩人幹嘛陪你。”
葉鑫再度開口道:“君小子一天只說那麼一兩句正經話,其他的你當做屁放了。”
“嘿,葉老頭,你什麼意思?”
……
喝着喝着,鬧着鬧着,博文便不由說起當今局勢。
“在我回來之前,夏國已經穩居半片虞國故土,連帶羽國故土、圭國故土等;而靖國也早已得了餘下虞國故土,蕭國故土,還有大半沐國故土;而啟梓間,是啟勝,得了梓國故土,溟國故土,還有部分沐國故土。如今三國皆在休養生息,可說初步形成了穩定局面。”
葉鑫道:“三國鼎立,再下一次,就是真正的大一統。”
君邪笑,“三國鼎立,其中也有我們的身影,就此也當浮一大白!”他端起碗,晃晃悠悠的起身,“敬那大爭之勢……”
博文起身,葉鑫將碗舉高,三碗碰撞,酒水傾灑,“敬這小酌之時。”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