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夏曉笑眯了眼,八千多兩,夠他們幾個吃喝玩樂揮霍一陣子了。
而新皇登基,要大赦天下,如今正大刀闊斧的整頓京城,直接給夏曉掙出了一個月的時間,加之出京當夜,本就被漫天的雨勢與紛亂的局面抹去了出城的痕迹,等周家暗衛出動尋人之時,夏曉一行人猶如泥牛入海,他們想找難如登天。
尋找無果,世子爺為此大發雷霆。
閔氏與周斯年鬧僵的次日,真遞了玉牌入宮求見。
因着登基大典還未正式舉行,長榮帝蕭衍暫時騰不出手,皇后之職暫由前明郡王妃張氏暫代。
因着惠德帝年間,張家與定國公府不太對盤,聽聞閔氏求見,張氏幾乎下意識皺了眉頭。但如今她心中有鬼,日子過得戰戰兢兢,對於有從龍之功的周家,不敢有絲毫懈怠,因此對閔氏十分禮遇。
閔氏一身硃紅色一品誥命女蟒,威嚴又貴氣。
她習慣了開門見山,進了未央宮便向張氏言明來意——周家要與長公主和離,且追究長公主迫害周家子嗣之事。
張氏沒說話,有些為難。
按照她隱密的心思,她是不願蕭媛與周家脫離關係的,但閔氏言之鑿鑿,她又沒法勸說,一時間只能尷尬地僵持着。
雙雙沉默許久之後,張氏不耐煩了。「夫人所說,本宮已然知曉。」她下顎繃緊,心中惱怒她不識趣,但又沒底氣對閔氏擺威風,「但長公主之事事關重大,本宮也不好三言兩語決定,不若你先回府,本宮請示過陛下再說。」
閔氏哪會不知她的敷衍,緩緩掀了眼皮子道:「娘娘,周家就斯年這一根獨苗,若非逼到分上,老身不會求到宮裏來。」
「定國公夫人。」張氏覺得被冒犯了,而且自從蕭衍登基之後,她作為他明媒正娶的嫡妻,心氣也隨之水漲船高。說到底,即便心裏明白,她還是沉不住氣。「本宮有些乏了,若是無其他事,請回吧。」
閔氏還要再說,見張氏顯然擺了臉色,只能將話咽下去。「老身告退。」
張氏不願再與她多說,擺擺手便將臉轉過去了。
閔氏難掩氣悶,出了未央宮正殿,臉色就不太好看。只是剛轉出走廊走出花園,便被一個綠衣宮女攔住。
「定國公夫人,我們主子有請。」
此人說話時表情冷冷淡淡的,不太像宮中一般其他笑臉迎人的宮女。
「你主子是誰?」閔氏一驚,有些戒備。
那宮女不是個話多的性子,看了她一眼,兀自轉身帶路,「我們主子姓夏,與府上兩位小公子有些血緣關係。」
閔氏當即明了,她聽說過夏曉這位名聲不太好的寵妾姊姊,這段時間氣糊塗了,倒是把這位給忘記了。比之張氏,夏家這位更得長榮帝的歡心,加之又是她孫子的嫡親姨母,總比求張氏更來得容易和靠譜。
等見到了夏花,閔氏暗想着,夏花看着比愛笑的夏曉深沉很多,但不可否認,她也是個靈秀人。
果然,夏花聽了閔氏的請求後,滿口答應。
「夫人你且放心,這和離一事,妾身定會與陛下分說。」她想了想,又道:「曉兒跟博藝的事兒,不知夫人是何說法?妾身可不覺得以周家的能力護不住孩子和曉兒,莫不是貴府也出了事兒?」
閔氏眸子微閃,避重就輕回道:「是出了些事兒。」她雖是信誓旦旦要蕭媛付出代價,但在和離之前,蕭媛還算是周家之人,家醜不可外揚。「但周家之事,老身會料理清楚,多謝娘娘關心。」
夏花笑了笑,並未為難,「若是往後孩子有什麽困難,夫人大可來尋我。」
「老身在此,多謝娘娘厚愛。」
【第四十三章一路南行】
籌備新帝即位大典耗時一個月,之後封禪祭天又緊鑼密鼓地舉行。
登基詔書頒佈,蕭衍要當眾從廢帝蕭戰手中接過傳國玉璽,正式接受百官朝拜,最後祭告宗廟、社稷以及萬民,這一番繁瑣禮節,至少要耗費三個月。朝堂上還在重新整頓,周斯年更是忙得連歸府都沒時間。
夏花有心報復蕭媛,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吹枕邊風。
閔氏還在耐心地等待夏花的回應,朝暉堂里的蕭媛反而耐不住性子。
惠德帝被廢,她身邊人一夕之間被閔氏全盤控制,她發脾氣沒用,摔東西沒用,鄭嬤嬤等人還是被打板子的打板子、發賣的發賣,閔氏身邊那些人甚至還趁機踹她。
張揚跋扈了二十五年的長公主殿下親眼目睹這轉變,終於有些清醒。
她的靠山,倒了。
這時候她想起了周斯年的好,天底下對她最真心的,只有周斯年。
雖說對她周斯年漸漸冷漠,但她不信他一點留戀都沒有。她嘗試要求守衛傳話,但沒人理她,也試過絕食逼周斯年來見她,卻收效甚微。
在碰了幾次壁後,蕭媛收起了自小玩到大的手段。她終於明白周斯年變了,並不是她以為的賭氣,而是真的寒了心。
她強迫自己冷靜,開始認真思考退路。
自小到大,因為事事總有人幫她鋪好路,她很少認真思索。生疏是真的,但不意味着她笨。
為著那小孽種之事,閔氏是鐵了心要與她對上,她心裏飛快地盤算,胞兄被貶成庶人,終生圈禁,她自小便與蕭衍不親近,將來的日子是不會好過的。可只要一日沒找到她的大過,她就還是皇室公主。
可若真被閔氏誣告到蕭衍跟前,說她與胞兄合謀,怕是不死也會被貶成庶人。
她蕭媛自小含着金湯匙出生,金玉堆砌出來的她,怎麽也忍受不了庶人的身分。她想着,在這個家中,能阻止閔氏的只有周斯年和定國公,定國公她不敢招惹,但周斯年就不一樣了。
他不是一直想得到她嗎?蕭媛驕矜地嗤笑,若是周斯年這次願意幫她阻止閔氏的污衊,她可以給他。
與此同時,夏曉一行人一路南下,直奔徽州。
她來到這個世界三年多,給她溫暖的除了夏花,就是夏父夏母。她不知道這算不算雛鳥情節,但每當她在這個世界碰了壁,或者有些心傷之時,下意識的就想回到父母的身邊。
夏曉沒來過徽州的夏家,只模糊的知道在慶陽府。
慶陽府在徽州的南邊,只要一直往南走就錯不了。穿過德州滄州,再翻過濟州幽州,便是徽州。滄州與濟州的邊界處有大片的山脈,夏曉怕幾人會遇到山匪,一個勁兒的叫阿大把馬車趕得飛快。
然而不巧,幾人將將要穿過山脈,就被堵住不能前行。
倒不是路遇打劫,而是前面一行閃瞎人眼的馬車正在被打劫。可這山道就一條,除了掉頭回去,就只能送上門讓山匪再撈一票。
夏曉當機立斷,叫阿大將馬車調頭。
阿大動作很快,可山匪的眼睛更快。未等到馬頭完全轉向,一群拿着大刀的壯漢已經衝過來將馬車圍了起來。
紫衣紫杉聽覺靈敏,下意識就要拔出匕首。
夏曉沒敢出聲兒,掀了車帘子一角偷看,外頭除了馬車外一圈拿大刀的,山上還有一排拿弓箭的,於是她悄悄沖兩人搖搖頭,表示先靜觀其變。
「大哥,這馬車大雖大,可這布頭連前頭下人的馬車都不如,」有個男人嘀嘀咕咕,那嗓音如悶雷般中氣十足,「費勁劫下來做啥?」
啪地一聲巴掌聲響起,夏曉嚇得趕緊捂住小博藝的耳朵。
就聽另一道粗嗄的嗓音呸了一口,斥道:「你懂個蛋!蚊子再小也是肉,趕緊的,叫這不男不女的傢伙趕緊把車趕過去!」
小博藝睡得沉,被驚動了也只是咂了咂小嘴,並未醒來,小手劃了划,將臉埋進夏曉懷裏又睡了過去。
夏曉吁出一口氣。
厚實聲音剛被教訓,不敢耽擱,粗着嗓子呵斥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