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周家那夫人簡直不是個東西!夏花氣得要死,若是她妹妹和肚子裏的孩子出了事兒,她定要叫定國公夫人付出代價!
「不準讓,誰敢讓他進來!」夏花柳眉倒豎,柔美的臉上儘是陰狠之色,「吩咐侍衛看好了,今兒他長寧侯若是敢硬闖,你們立即去御前給本宮求聖上做主!」
主子娘娘發怒,誰也不敢不聽。
門口的侍衛更是賣力地擋人,「侯爺,裏頭那位自有娘娘照看着,太醫也正在看診,您若真着急,不若趁早把幕後黑手揪出來。」長寧侯不是一般人,他們可不敢跟他動手。
周斯年一肚子火,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查是必定會查的,但夏曉的狀況如何他壓根不清楚,哪裏走得開?一急起來,他抬起一腳踹便碎了腳邊的石頭。
此舉嚇了侍衛們一大跳,幾人怯怯地看着臉色陰森的周斯年,手下意識握緊了刀柄。
主子娘娘有命,若真動起手來,他們就是打不過也得上。
幾個侍衛心裏苦笑,輪班輪到今日,真是忒倒霉的。
而夏曉受驚嚇動了胎氣,出了血,情況有點兇險。
太醫號完了脈,馬上從藥箱裏拿出一份現成的保胎葯叫人去煎。
他是太醫院的婦科聖手,姓謝,正是蕭衍為夏花特意安排的,此次一同出行,他隨身帶着配好了的保胎葯,正好方便了夏曉。
「好在母親的底子強,」施了幾針,夏曉的情況好轉,謝太醫對夏花說,「娘娘放心,等一帖葯下去,應該就沒事了。」
夏花有些不安,問道:「本宮瞧着流了許多血,孩子不會有事吧?」
「多少虧了點,」謝太醫凈了手,再次為夏曉號脈,「這幾天不要移動,叫這位好好養養,吃食上也注意些,孩子不會有大問題。」
「勞煩謝太醫寫個忌口的單子,」夏花吁出一口氣,「本宮會吩咐宮人們多加註意。」
謝太醫連連擺手,說「娘娘折煞了」。
謝太醫飛快地列了兩份單子遞給宮人,一份是忌口的,一份是該多吃的,邊寫他心裏邊想着,是誰說淑妃囂張無禮?他跟在身側伺候的這些日子,再沒哪個貴人比淑妃更溫和謙遜。
綠蕊從夏曉被抬回來就拎着心,此時總算能夠鬆口氣了,她本打算回去拿些夏曉的用品過來,一出營帳,就看到周斯年闖過了侍衛的阻攔,正在主帳門口站着,便快步走上前,低頭福了福禮,「世子爺。」
周斯年方才眼睜睜看着宮人們端着血水出來,急得抬手就劈昏了侍衛闖進來,在主帳外聽到裏頭太醫說了沒事,臉色才稍微好一些。「到底出了什麽事?早上不還好好的,怎地突然變成這個樣子?」
綠蕊心裏正記恨着閔氏,說話便夾槍帶棒的。若非閔氏不肯搭救,她早就帶人趕過去了,主子的情況哪裏會這般兇險?
於是她張口便將早上之事倒豆子似的說與周斯年聽,一邊用眼角餘光瞥着周斯年的臉色,見他的神情越來越難看,她眨了眨眼,閉上了嘴。
「你先在這裏伺候着,」周斯年閉了閉眼,將心口涌動的戾氣壓下去,「若再有什麽情況,立即來報!」
說罷,他陰着臉大步離去。
背後之人手段粗糙得禁不起查證,周斯年只用了不到兩個時辰就查到了源頭,他怒不可遏——又是蕭媛!
周斯年現在也搞不懂自己年少時候是不是眼瞎了,為什麽會看上蕭媛這種心思歹毒、任性囂張又不可理喻的女人?她居然敢三番兩次要害夏曉,她是覺得要去和親了,他就拿她沒辦法?
周斯年呵地一聲冷笑,他不願跟女子計較,但不管男人女子,總該要為自己的肆無忌憚承擔後果。
另一邊,蕭媛正在等消息,坐立難安。
夏曉沒死,被她那個賤民姊姊給救回來了。蕭媛不知道怎麽辦,額頭突突地跳。她其實很明白今時不同往日,自己早已不是那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長公主,若是淑妃真要找她麻煩,她避都沒法子避。
越是想,心裏就越委屈。
若非夏曉不要臉迷惑了周斯年,她又何苦冒險做這些?
她等着等着,等來了面色森然的夏花。
守着營帳的護衛一見到夏花來了,立即退至兩邊,她正得盛寵,護衛可沒膽子攔人。
夏花挺着已經顯懷的肚子,堂而皇之地進了蕭媛的營帳,在蕭媛憤怒的視線中,緩步走至上首座位坐下。身邊兩側站的,是蕭衍特意給她的懂武的宮人。
幾人面色不善,狠戾之意不言而喻。
夏花咧開紅唇,直言不諱,「蕭媛,本還想放你一馬的,沒想到你這麽愛作死,又犯到本宮頭上……」
蕭媛的臉色在瞬間變得極其難看。
須臾之後,夏花一行人揚長而去。
蕭媛裡子面子都丟了,跌坐在地上渾身直發抖。她沒想到,夏花竟然大膽地灌了她絕子湯,苦澀的味道還留在嘴裏,她怒得眼底成了一片血色。
緊接着,聖旨到了。
和親一事板上釘釘,蕭衍命她一月後與喀什七王子訂親,三月後隨其回國。
將所有宮人趕出帳外,蕭媛一把將聖旨扔到地上,狠狠踩了幾腳。
這算什麽?蕭衍就這麽急着拿她換利益?明明上午蕭衍才只透露了點意思,下午就馬上做好了決定,讓人去死也沒這麽快的!若說沒人搗鬼,蕭媛不信,但即便如此,她也沒處伸冤。
雙重的打擊,逼得她如困獸,恨不得直接殺了淑妃那個賤人!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周斯年還特意命人去搜羅有特殊技能的美人,準備送去給齊佐,想必七王子的後院,日後定會熱鬧非凡。
周斯年要去夏花的營帳接人,但夏花的態度十分強硬,就是不放人,他又想起太醫囑咐過不要移動,他只能暫時憋着這口氣,回了自個兒的營帳。
就見閔氏已經等在他的營帳里。
看見周斯年面色不善,閔氏錯開了目光,淡淡道:「回來了?夏曉的肚子沒事吧?」
動靜鬧得那樣大,閔氏也聽說了,心裏懊悔自己爭一時之氣差點丟了孫女,但當著周斯年的面,她不會承認自己錯了。
「怎麽不把人接回來?」
「母親您覺得呢?」周斯年的聲音透着一股涼氣,毫不掩飾怒意,「因為我不同意娶繼室,所以您就遷怒到夏曉身上?」母親何時變成這樣蠻橫?
閔氏感覺到一種被戳到心坎的羞惱,怒目瞪着他,「周斯年,你的教養呢?誰教你這般與母親說話!」
「兒子不管您今日做何想法,」周斯年的眸光深幽得嚇人,頎長的身影被燈火拉出一道長長的黑影,「此時我就把話撂在這兒,我不願娶,誰也別想按着我娶,就算您也一樣。」
閔氏隨手抓來一隻茶盞便往他身上猛地擲過去,周斯年輕巧閃過,茶盞落地,應聲而碎。
「反了,反了,周斯年你個不孝子!別以為你這樣說,我就不知道你護着夏氏!」閔氏氣得胸口陣陣起伏,手指着周斯年的鼻樑抖個不停,「跟你說了多少次,我們周家丟不起那人!扶正妾室絕無可能!你要為了個妾,這樣忤逆你的母親嗎?」
周斯年避而不談這件事,只道:「我自有主張,母親還是莫操心了。」
這意思就是堅持要將夏曉扶正?夏曉眼看着就是第二個蕭媛!
閔氏氣得四下看,又抓了離手邊最近的杯子砸向周斯年。
這次周斯年沒有閃躲,杯盞砸中了他的肩頭,發出一聲悶聲,閔氏一愣,硬忍着別過臉去。
周斯年的眉頭都沒皺一下,冷硬地道:「天色不早了,母親不若回自己的營帳休息吧。」
他不是沒子嗣,博藝、永宴是嫡是庶,全在一念之間。他不覺得這兩個孩子哪裏比旁人家的子嗣差,何況夏曉還年輕,他往後可以同夏曉生更多的孩子,絕對對得起列祖列宗。
「我決定之事,誰也更改不了,母親不必怨怪他人。還有,往後我院子裏的事,不用勞煩您插手。」
周斯年的逐客之意掛在臉上,閔氏捂着胸口劇烈地喘了一下,差點厥過去。
往日一看到她這般情態,周斯年定會立即認錯,順了她的意思,可這會兒他動都不動,冷淡地看着她。
閔氏碰了一鼻子灰,這下真把夏曉恨上了。
她人一走,周斯年仍舊余怒未消。
不可否認,他一直以為母親是通情達理之人,心想着只要他不娶繼室的態度強硬,日子久了,母親總會看到夏曉的好,但現在看來,他太想當然耳。
周斯年半眯着眼眸,決定儘早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