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姜嬤嬤站在門前,聽着屋內不斷飄出來的叫人臉紅心跳的動靜,拎着的一顆心總算是放下了。世子爺這回不委屈自己,比什麽都好。
她轉過身,眼裏明顯染上了喜色,笑咪咪地擺手叫送水的丫鬟全退下。
屋內的響動直到三更天才叫了水,彼時,夏曉已經昏睡了過去。
周斯年撫了撫懷裏細滑的身子,狹長的眸子裏黑沉沉一片,半晌,他撿起榻上的一件外裳披上,兀自起身,往屏風後頭去了。
姜嬤嬤領着下人們進來,打眼就瞧見了他眉眼裏滿滿的饜足之色,再瞧着床上雷打不動的夏曉,眼裏的喜悅藏都藏不住。四五年沒伺候過人的她親自擰了帕子,輕手輕腳地給昏睡的夏曉擦洗了起來。
下人們手腳麻利,收拾好時,周斯年還在裏頭梳洗。
屋子裏靜悄悄的,只聽見嘩啦嘩啦的水聲。
姜嬤嬤為夏曉攏好了衣裳,那邊又換了新床鋪,她扭頭瞧着睡得眼睛睜都不睜一下的夏曉,心裏有點犯了難。她是很清楚世子爺的習慣的,從小到大,他們世子爺慣不會與人同寢,這夏姑娘第一回來,要不要叫醒了出去?
心裏琢磨了半天,屏風那邊的水聲停了。
姜嬤嬤當下定了決心,甭管規矩不規矩,世子爺嘗了滋味興許改性了呢?
於是她給綠蕊使了個眼色,兩人合力又將夏曉抱回床上,然後一聲不吭的領着丫鬟們退出去。
周斯年轉出了屏風,屋裏已經沒有其他人了。
他習以為常,轉身去倒了杯茶,一連灌了好幾杯,喉嚨里的乾澀才緩解了許多。
酣暢淋漓之後,他現在身心舒暢。
抬眼瞧了眼夜色,快四更天,周斯年放下杯子,他準備睡了。只是人走到床邊,見他那新得的外室正蜷着腿縮在床裏頭,平整的眉心當下就蹙了起來。
周斯年有些不悅,姜嬤嬤不可能不知道他的習慣。
狹長的眸子沉了沉,他靜靜地打量着夏曉,此時她臉朝着床外,睡得熟了,濃長的眼睫跟着呼吸一顫一顫,早前瞧着還略青澀的小臉因方才之事,眉眼已染上了女人的嫵媚之色。
周斯年立在床邊看着,那點不悅的表情又染上了緋色。
這姑娘此時還在他床上,他自然明了姜嬤嬤的小心思。
事實上,周斯年確實有不與人同寢的習慣,但也不是完全不能忍受,只是自小見多了女人對父親投懷送抱,母親以淚洗面,他一直在這方面很注意。
沉默了半晌,周斯年心裏還是過不去那道坎兒,於是伸着胳膊去推床裏頭死豬一樣的夏曉的肩膀。
誰知那睡糊塗了的姑娘眼皮黏得緊緊的,一點醒來的意思都沒有,被擾得煩了,就皺着眉小手一揮打開他的手,身子一扭翻了個身,又繼續睡。
周斯年垂眼看着,眉心皺得更緊了。
想叫姜嬤嬤把人抬走,他斂下眼,直起腰準備去外頭叫人,只是剛要收回放在夏曉肩膀上的手,就見夏曉又一個翻身,猛一把抓住了他,然後迷迷糊糊的把他的胳膊往自己懷裏一拖,死死抱住了。
周斯年身子一僵,要出口的話噎住。
案桌上的蠟燭燒得久了,發出劈啪的細碎聲響,夜越來越深,廊上窸窸窣窣的走動聲也停了,似乎下人們都去歇息了。
周斯年感受胳膊上的溫軟觸感,身下剛歇下沒多久的物件隱隱又有了點抬頭的意思。
捏了捏眉心,他想,罷了……還有什麽好守着的?
動了動胳膊,被抱得太緊了沒抽出來。
周斯年修長的手指動了動,順從心意捻上了手邊的小臉,指腹下是溫熱軟滑的皮膚,他捏的得趣,索性放了矜持,有一搭沒一搭地慢慢捻起夏曉的臉蛋肉玩。
他坐在床邊捏人,眼裏暗沉沉的,似乎想到什麽,一直緊蹙着的眉頭鬆開,慢慢掛起了諷刺的笑。
說起來,他其實對置辦外室是沒什麽興緻的。他性子冷淡,清心寡慾的日子過久了,並不覺得有任何不適。這次若不是知曉這外室的背後,是蕭媛紆尊降貴親自拿的主意,他周斯年許是還守着那點堅持。
現在想想,既然人家都不當一回事,他又何必跟自己過不去?
周斯年嗤笑一聲,更覺得自己可笑,左右人都置辦進了院子,故意撇清也沒意思,他索性踢了鞋子上榻,被人抱着的胳膊也不抽了,手臂一環,摟着懷裏人就沉沉睡了。
第二日醒來,床上只有夏曉一個人,身邊的被子已經涼了。
夏曉眯着眼打量了一圈周圍,神情懵懵然,一副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迷糊樣兒。
一旁的綠蕊見狀,擰了張濕帕子替她擦臉。
夏曉一抖,醒了,「……綠蕊?」
「是,姑娘。」綠蕊輕手輕腳地擦着她的臉頰,輕聲細語的,「姑娘可是餓了?廚房那邊問了幾趟,姑娘要不起來用早膳?」
夏曉混沌的大腦被剛才綠蕊的那一下給弄清醒了,神智一回歸,頓時就感受到肚子裏咕嚕咕嚕的響動。
到這個世界兩年多,她也沒習慣被人伺候,勉強由着綠蕊擦完,夏曉掀了被子要往床下走,只是腳剛一着地,竟腿軟得差點沒栽個大跟頭。
剛進門的姜嬤嬤看得一愣,剛要問怎麽了,就見將將要栽倒的夏曉雙腿那麽靈活一岔,瞬間又站穩了,一岔一站的,動作利索的不行。
姜嬤嬤眨了眨眼回過神,一雙眼珠子在夏曉那細軟的身段上來回地掃,慢慢又添了點曖昧的味道。
夏曉心中尷尬,當著一大群人的面兒腿軟得起不來什麽的,饒是她臉皮再厚也有點耳熱。
「姑娘醒了?」姜嬤嬤笑咪咪的囑咐了丫鬟去擺膳,掛着滿臉的褶子往內室走來,「爺一早起了,現下在院子裏練劍呢,姑娘抓緊起來用早膳。」
態度較之昨日兩人剛見,和藹了兩倍不止。
夏曉木木地看着姜嬤嬤老臉上一臉的褶子,默默抽了抽嘴角。
這態度還能有什麽?這老太太定是發現她腰好腿好腎更好了。
緩了緩,確定腿腳不軟了,夏曉趕緊洗漱去用早膳。
丫鬟們手腳快,很快就擺好了半桌子的吃食,她這邊才洗漱好,那邊已經備好了等着她。夏曉懶得多想,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她這邊正用着膳,舞了一個時辰劍的周斯年濕着頭髮踏了進來,頎長的身子秀雅如青竹,一舉一動都清貴出塵。
夏曉端着碗沒敢看他,雖說昨夜兩人都零距離交流過了,總的來說,這位爺於她還是個陌生人,大白天看到這人,心裏有着說不出的彆扭。
扒了個蝦餃塞嘴裏,她決定,吃完了飯再考慮這個問題。
周斯年不喜歡下人跟前跟後,他一個人進了屋子,直奔窗槅邊的軟榻。
夏曉默默吃飯的時候,他就一聲不出地執了本書看。
窗外的陽光照進來,灑了高大的青年半個身子。
周斯年端坐在書案後,背脊挺得筆直,清雋禁慾的面孔半隱在陰影中,光亮下,原就白皙細緻的皮膚此時白到透明,這個男人就像最上等的羊脂白玉雕塑,看得一直偷瞄的夏曉飯都咽不下去了。
周斯年此時正在讀新得的孤本,他讀書少有靜不下心的時候,只是今日有些不同,他翻了幾頁,總覺得背後灼灼的要將他燒着了的視線,實在很難忽視。
他皺着眉又翻了幾頁書,實在被擾得心煩,便扭頭看向身後。
夏曉一驚,唰地低頭扒粥。
她避開的及時,周斯年只看到一個黑乎乎的頭頂,而姜嬤嬤在一旁指使下人擺弄東西,綠蕊正在伺候夏曉用膳。
他抿了抿嘴,斂下眉眼繼續看書,然而剛一轉過去,背後那灼灼的視線又來了。
一轉頭,又是一個頭頂。
周斯年盯着那臉都要埋到碗裏的人,眼微微眯了起來。
一旁伺候的姜嬤嬤用眼角餘光一直關注着兩人,此時心喜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