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勝者為王2.0
錄音到此為止,卻已經顛覆了謝無缺的整個世界。
謝無缺按下停止鍵,卻止不住自己雙手的顫抖。
她突然想到了什麼,伸手摸到自己的i-pad,開機,找到一個名為“L”的文件夾,點開天籟女聲西區決賽視頻。
那是她在鑽石女聲全國總決賽第一場比賽之前,為了安撫以為陸拂曉不會來的西區選手們時,給她們播放的視頻。
謝無缺快進視頻到記者把話筒湊到陸拂曉唇邊,問:“你說什麼?”
陸拂曉直視鏡頭,微笑:“我說,決賽見。”
謝無缺小心地把進度條往回拖了一點點,陸拂曉站在角落,淡定地看着舞台上的悲歡離合、兵荒馬亂,彷彿察覺到攝像機的存在,她轉向鏡頭,輕聲說了句什麼。
謝無缺睜大眼睛,屏住呼吸,她看到她說的是,謝無缺,決賽見。
全是真的。
“謝無缺,我是為你而來的。”
“我一直,只看着你啊。”
“我不會讓你走的。”
那個她認為她人生中遇到的最大的騙子,說的每一句話,居然都是真的。
關於陸拂曉,她居然全錯了。
她以為陸拂曉是最有心機的,最能權衡利弊得失,總能做出最具性價比的選擇。她在分賽區比賽時,迎合評委的喜好選擇參賽曲目當了冠軍;她在全國直播的國民節目裏公然編故事接近她蹭熱度、賺人氣;她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哪怕是最討厭的……
然而陸拂曉居然蠢成這樣,瘋成這樣。
她居然用自己最後的短暫時光,去設一個如此龐大複雜的局;為了一個渺茫的希望,搭上自己所剩無幾的全部。
她以為陸拂曉是最自私的,她心裏沒有感情,沒有任何人,除了她自己。她可以毫不留情地逼走和她最親的井芸,她跟她翻臉攤牌,就像當初她主動接近她時一樣痛快。即使失去所有朋友同伴,她也無動於衷。
然而,她心裏居然只有她,只有謝無缺,連陸拂曉自己,都再無立錐之地。
而陸拂曉全是對的,關於她。她比她自己還要了解她。
她諱莫如深的失敗,不可告人的傷疤,她的心病,她的弱點,她心裏那個陽光照不進的黑水潭,旁人,甚至她自己都不敢觸碰的禁區……那是她的全部秘密。
她滿不在乎背後藏着的患得患失,她聰明背後的愚蠢,自信背後的軟弱,虛張聲勢背後的止步不前。
僅僅因為一次挫折,她親手斬斷自己和音樂的一切聯繫,甚至不敢承認音樂對她來說,有多重要。
她是怎麼一步一步,浪費、荒廢,成了今天這樣一個一事無成,表裏不一的爛人、廢物、膽小鬼。
陸拂曉全都知道,全都不原諒,全都不容忍。
她要毀了這個謝無缺,她要一切推翻重來,她要她變回8年前的樣子,她喜歡的樣子,她崇拜的樣子,她想走過去搭訕的樣子。
陽光、單純、真實、自信得有點狂妄,深愛音樂,為了夢想,全力奔跑,毫無保留的少女。
那個烙在陸拂曉心裏,鑽石般耀眼的少女。
15歲的謝無缺。
謝無缺的視線一片模糊。
她哭着,笑出聲來。真的,太可笑了。不是陸拂曉,而是自己。
她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陸拂曉在看着她的時候,常常露出嘲諷的笑意。因為她是真的很可笑。她自以為的友情,她自以為的真心,她自以為的付出,她最後的告白,她最後的那首《我懷念的》……全都那麼可笑,可笑極了。
她居然一直以為,她才是用心良苦的那個,她才是用情至深的那個,她才是委屈的那個,她才是不值的那個,她才是受傷的那個,她才是不甘心的那個。
在她為陸拂曉辜負了她的友情哭鬧不休、撒潑打滾時,被她辜負了人生和夢想的人,卻看着她,沉默不語。
在她為了幹掉陸拂曉而戰的時候,陸拂曉為了讓她重生,讓她走得更遠,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
她當然贏不了陸拂曉,聶飄當然會選擇陸拂曉。她剛剛開始用心唱歌的時候,陸拂曉卻一直在用生命,為她而唱。
那些歌,原來都是為她唱的,她到現在,才聽懂了。
五月天《你不是真正的快樂》
“你不是真正的快樂
你的傷從不肯完全的癒合
我站在你左側,卻像隔着銀河……
難道就真的抱着遺憾
一直到老了,才後悔着……”
蔡依林的《詩人漫步》
“世界再大,你還是原地不動
說得再多,你從來也沒聽懂
你的幽默,像玻璃割破雙手
我在你的眼中,只是畫面拼湊
如果受困在故事中,你是否會來拯救我……”
電台司令radiohead的《Creep》
“Idon-tcareifithurts,
我不在乎是否會受到傷害
Iwannahavecontrol。
我僅僅想要一個主宰
Iwantaperfectbody,
想要擁有完美的身體
Iwantaperfectsoul。
想要擁有完美的靈魂
Iwantyoutonotice,
想要你注意到我
whenI-mnotaround。
即使我不在你身邊
You-resofuckin’special,
你還是那麼該死地特別
IwishIwasspecial。
我也希望我是特別的
ButI-macreep,I-maweirdo。
但我只是一個懦夫,只是一個怪胎
WhatthehellamIdoinghere?。
我到底在這兒做什麼?
Idon-tbelonghere
我從來不屬於這裏……”
岑寧兒的《追光者》
“如果說
你是海上的煙火
我是浪花的泡沫
某一刻
你的光照亮了我
如果說
你是遙遠的星河
耀眼得讓人想哭
我是追逐着你的眼眸
總在孤單時候眺望夜空
我可以跟在你身後
像影子追着光夢遊
我可以等在這路口
不管你會不會經過
每當我為你抬起頭
連眼淚都覺得自由
有的愛像陽光傾落
邊擁有邊失去着……”
謝無缺躺在床上,那些歌在她的腦海中回蕩。
當淚痕在臉頰上蒸發,謝無缺毫無預兆地在黑暗中睜開眼睛,她突然
意識到,現在該做什麼了。
為了陸拂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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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點,謝無缺穿戴整齊,敲開黎染辦公室的門,黎染果然還在挑燈夜戰,沒了Money,他的工作量大了一倍不止。比如下一場的賽制,也只能一個人冥思苦想地死磕。
謝無缺望着年輕的製作人,不知為什麼,聽完陸拂曉的錄音之後,她似乎覺得眼前這個世界忽然變得清晰起來,像一個近視的人戴上眼鏡,她忽然能注意到一些以前注意不到的細節。
比如面前的黎染,這麼晚了,他依然光鮮齊整,神采奕奕,連領帶都沒有一公分鬆動的跡象,但謝無缺突然注意到他佈滿血絲的雙眼,發青的臉色和手上夾着的半枝煙。
這位彷彿永遠不知疲倦的工作狂,什麼時候開始也必須用煙草來提神了?
黎染問:“小謝,這麼晚不睡覺,又要出什麼么蛾子?”
謝無缺凝視着他:“下一場比賽的賽制,和這一場一樣,還是勝者為王。”
黎染問:“然後呢?”
謝無缺:“像上次您玩兒的遺珠之憾那個把戲一樣,由網絡票選選出被淘汰的選手人氣TOP4,回歸鑽石女聲的舞台上表演,然後,比賽時全國四強分數最高的那個人,有權指定一位已經淘汰的選手復活,所以下一場不是4-1=3,而是4+1=5。”
黎染審視着謝無缺,表情有些高深莫測,這讓謝無缺覺得自己的私心會被他看個通透,一覽無餘。
黎染玩味地笑了:“真有趣,你們居然想到一塊兒了。”
謝無缺疑惑地:“我們?”
黎染伸手,把半掩的辦公室門全部打開。謝無缺看到寧友友走了出來。
謝無缺怔怔地問:“友友,你怎麼在這兒?”
寧友友微笑:“跟你一樣啊,剛才黎染老師不是說了嗎,我們想到一塊兒去了。”
她走向謝無缺,拉住她的手:“我就知道,你也跟我一樣,想讓井芸復活,對嗎?”
謝無缺看着寧友友期待的眼神,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要怎麼跟寧友友說,她想復活的不是井芸,而是親手把井芸逼走的陸拂曉?
謝無缺低下頭,狠下心,把手從寧友友手中輕輕卻堅定地抽了出來。
然後,她強迫自己直視着寧友友的眼睛,說:“友友,對不起。”
寧友友看着謝無缺,笑了,那笑容冷得讓謝無缺心寒。
“沒關係,”她湊到謝無缺耳邊,柔聲說“謝無缺,從現在起,我們不再是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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