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太平間裏現親情
柏玲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她撲倒在方明的身上,撫摸着方明的臉,撫摸着耳邊那塊燙疤,把頭枕在方明的胸前,聲淚具下。她邊哭邊說到:“明,你醒醒,你不能丟下我一個人不管……”
太平間裏只聽到柏玲一個人的話語,這話語讓人感慨,讓人落淚。
太平間裏只回蕩着柏玲一個人的哭聲。這哭聲撕心裂肺。
柏玲知道,這個太平間對老公方明來說,實在是太熟悉了。方明是個熱心腸。30多年來,那些病故的、那些因公損職的、那些意外亡故的同事,方明都要伸出援助之手,協助家屬把他們從病房轉到太平間。特別是那些兩地分居的單身同事,他都給予極大的幫助。讓逝者走的安心,讓家屬感受到社會的溫暖,同事的友情,並非人走茶涼。
每送走一位逝者,方明都會發出感慨。特別是對那些夫妻兩地分居的同事,他感慨夫妻在一起生活的時間太短、感慨人生的不易、感慨突然中斷的親情、愛情、孝心……
他能用簡短的言語,讓逝者的家屬、子女親情加濃。有人說他是愛神的特殊使者。他能讓支離破碎的家庭,重新找回“愛”。讓愛鼓舞活着的人站立起來,堅強地生活下去……
眼前的方明,再也不能去為他人排憂解難了。再也不能去為他人奉獻愛心了。再也不能去為他人送別了。他如今就躺在這個太平間裏。他這個愛神的特殊使者,都沒來得及和家人道聲別,就被死神無理拘押,強行告別這個世界,再也無法返回。
柏玲望着老公方明的遺體,悲痛交加。
這時,柏玲的耳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好象蚊子的哼哼聲那樣細小:“零媽媽,你不要孩子,現在是不是感到孤單了?快起來迎接客人吧。”
“零媽媽”,是老公方明對妻子柏玲的戲稱。結了婚的女人才能稱媽媽,你不要孩子,當然就是零媽媽,這個零字又正好和你的名字同音,所以,你就是零媽媽。不光是在家裏,有時在大庭廣眾之下,方明也張口就叫柏玲為零媽媽。
柏玲感到有人把自己架了起來。耳邊傳來熟悉的抽泣聲:“玲姐,你醒醒,玲姐,你醒醒……”
這聲音由遠而近,由小變大。柏玲睜開淚眼,看到自己爬在方明的屍體上。身邊站着閨蜜芳芳、過去的室友老七、老九。她們都是全家,都是祖孫三代。在這個時候,在這個太平間裏,這是給自己來捧場。這是在告慰方明的生靈,讓他走的放心。
柏玲的室友老七、老九都是方明為她們做的紅娘,讓她們建立起幸福的小家庭。歲月無情人有情,她們永遠不忘這位已經離去的“月老”……
只聽老七含着悲聲說到:“玲姐,他們把電話打到工作單位,單位告訴了我們。我們又聯繫不上你,只好打給了芳芳姐。要不,我們怎麼會知道明姐夫的事?”……
於老闆看到:眼前這三個女人年齡都和柏玲相仿,三個家庭,都和明嫂子關係非同一般。特別是這個叫芳芳的女人,更是女中的豪傑,群體的領袖。他給這位女人低語了幾句。
芳芳再次來到柏玲的面前,小聲和柏玲耳語:“玲姐,於老闆問,明姐夫的東西,是讓他派人專程送來,還是我們派人去拿?人家等你一句話。”
柏玲說:“我去拿。我親自去拿。生前,我沒有答應方明的要求,我現在要去滿足方明的願望。去看看方明的工作單位,去見見方明的工友,去看看方明的住所,去做一次看不到親人的探親……”
柏玲扒到方明的耳邊哭着說:“老公,對不起,我現在就到你的工作單位去看一看,到你的住處看一看,雖然是晚了,我還是要去”……
於老闆已經把車停在了門外。
柏玲突然象換了一個人。她堅強地站立起來,同三位女友握手:“請放心,不論多大的困難,我都挺得住,我要讓方明走得放心,走得沒有牽挂,何況家裏還有我的生身母親。”
柏玲特意向主治醫師深深鞠了一躬:“大夫,謝謝你和你的團隊,為搶救我老公方明的生命,付出辛苦和不懈努力。如果我老公在另一個世界裏有知,他也會感謝你們,也會為你們祝福。”
就在這一瞬間,這位倔強、疾惡如仇的醫師、大男人,眼裏忽然充滿淚水。他急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