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草民
“真的嗎？”
“嗯。”
靈葉痴痴地坐在地上，頭也不抬，頭髮和着汗水黏糊糊披在肩頭，此刻她所有的驕傲，似乎都被人放在地上踐踏，一個回答就可以消去她心中的不公？可眼前這個男人分明就是打算一句承諾消去她心頭之恨！！當她是什麼人？！
靈葉頹然坐下，惶然低頭，這場還沒開始就已結束的鬧劇以她的妥協而收場，怨氣淤積在心，手指被絞得指節泛白，所有的恨被她暫時壓下去。她狠狠白了落雪一眼，似乎要將她吃進肚子裏。
暮塵看着她眼中的火光，揚揚手，溯離立馬從門外招呼來幾個仙婢。仙婢忙將靈葉扶起，攙着她往外走，靈葉沒掙扎，溫順得像個孩子，只是那如刀般的視線，召示着她不服氣的那股勁。
看着她弓起的背影，溯離的眉頭皺的頗深，輕吐了一口氣，他隱隱覺得這只是一個開始……
主人公都走了，劉統領自然沒了停留的理由，向暮塵行了一禮后，招呼部下往外走。銀白色的盔甲在月光下熠熠生輝，看到的人無不心定幾分。
就是這個素不相識的人，在關鍵時刻保護了自己。落雪盯着遠去的隊列，拉長的影子佈滿與院子階梯，此刻的他們比影子還要高大幾分。
踏出門，劉統領深吸了一口氣幽幽回望千羽閣一眼，想他存在那麼多年，是是非非還被這高牆套住，女人的糾紛他真是猜不透。
溯離見將事情處理得差不多，忙道：“殿下您剛醒，氣血虛弱，事情既已解決，還是早些回去歇息，我已經差人去請醫師，這會兒怕是已經恭候在青玄殿門口了，落雪仙子的安危就交給我吧。”
碧月也附和道：“今夜風大，上仙當心着涼，還是聽溯離大人的一句勸吧。”
暮塵揮手，他明明手都是軟的，可是還是裝作一副精神抖擻的樣子，看得落雪心疼，落雪微彎嘴角，沉言道：“上仙不回去，落雪心裏也會過意不去的。”
暮塵嘴角揚起一個優美的弧度，有些蒼白的臉上此刻看來竟然還有些許溫柔。
“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溯離和碧月察覺到微妙的氣氛，對視一眼。溯離即刻道：“殿下既然要停留片刻，溯離和碧月也不便打擾，就先行退下，還請殿下保重身體，溯離會候在門外，殿下有什麼事隨時叫我。”
暮塵點點頭，溯離和碧月行了個禮，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殿下竟也會說這樣的話？”
溯離和碧月站在門口，回望一眼燈火通明的千羽閣，月色明朗，這宮殿像是布上了一層白霜，絕美至極。
“我也是第一次聽到，我在殿下身邊多年，也沒見殿下對哪一個人如此上心，落雪姑娘是最特別的一位。”
“特別的人多了去了，只願她不會像別人一樣勾心鬥角就行。”
溯離聞聲道：“她不會。”
碧月將劍抱在臂彎，好奇地打量溯離，發光的瞳仁帶了一絲侵略性，遊離一番后直直盯着溯離。
“你就那麼了解她？要知道，你以為的了解大多數時候都是別人想讓你了解的，真正黑暗或美好的部分總是藏得最深，即使深挖多年，也不一定能挖到。”
“就像你一樣？我挖你也挖了幾百年，怎麼就挖不出個所以然來。”
“不是任何事情都是有結果的，溯離大人應該懂得，碧月一介草民身世平平，竟也值得深挖多年？”
溯離笑道：“是否是草民得我挖出來才知道。”
“既然大人那麼閑，你就繼續挖吧，不過碧月還是奉勸一句，別什麼事情都太上心了，不值得。我還有事，先走一步。”語罷，碧月回眸一笑，消失在原地。
“……”
溯離看着碧月剛才站的地方，彷彿她的笑容還在那裏停留，久久沒將視線收回。
一個沒有過去的人真的存在嗎？溯離這樣問自己。
就像她，查不到過去，即使查到些蛛絲馬跡，也是被立馬斬斷。他實在是不相信她只是如她自己所說，是一介草罷了民。
最初的好奇，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一種執着。溯離牽了牽嘴角。有些事即使不知道是否有結果，也是值得堅持的。
溯離舉目眺望，雙目熠熠發光，清輝灑在地上，心裏添了一分涼意。
……
院內，月光落了一地。
落雪將自己身上的衣物取下小心翼翼為暮塵披上，看着暮塵的下垂眼角掛滿疲憊，她心裏充滿自責。
一席動作間，二人間隔漸近，氣息幾乎交融，落雪抬頭看着暮塵乾淨利落的下頜線條，手上動作停在了披風帶子上，靜默良久，她低聲道：“對不起。”
暮塵低頭看着懷中嬌小的人，眼裏佈滿心疼，她承受如此多的欺辱，都是因為她，可是她還那麼自責，將所有的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即使是心中有苦，也不肯對他說。靈葉平日裏針對她的事，他每一件都清楚，每一件都難受。
暮塵眼中動容，一下子抓住落雪的手，心疼道：“你不用道歉，這不是你的錯。”
“可我確實是打傷了你。”
“那是你失去理智之後的事……況且那是靈葉引導的，我了解你，你清醒之下斷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如果是你……打傷我也沒關係，我願意。”
落雪聲音幾度哽咽，一把抱住暮塵，胸部受力，暮塵忍不住深吸一口氣，哼出聲音，落雪立馬放開自己的手，檢查自己有沒有弄傷他。
“對不起，我弄疼你了。”
落雪輕輕挽着暮塵，暮塵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認真道：“不要將道歉時常掛在嘴邊，那樣，即使不是你的錯，別人也會認為是你的錯，知道嗎？”
落雪乖巧點點頭道：“謝謝你，謝謝你願意讓我將你的生活攪得一團亂。”
“我也將你的生活搞得一團亂，我們扯平了，你不許再自責了。”
“嗯嗯。”
二人依偎片刻，暮塵突然認真道：“這件事情交給我，你放心，我一定公正處理。”
“嗯，我信你。”微風細碎的聲音摻和暮塵的心跳聲縈繞在落雪耳邊，她閉上眼，享受這難得的一刻。
半晌，落雪覺得時間太晚，就勸暮塵回去，暮塵將手撫上她的額頭，擔憂道：“你的風寒還沒退，怎麼也不心疼心疼自己。”
“醫師已經送了葯來，一時忘了。”
暮塵拉着她的手往台階上走，落雪忙拉住他道：“我沒事，只是風寒而已，喝了葯想必就好了，倒是你，不要忘了休息，也要好好對待自己，不要太累了。天色太晚了，你還是回去吧，溯離還等在外面呢。”
暮塵靜默片刻，盯着落雪的臉，不情願地點點頭，“我明日再來看你……替我照顧好自己。”
“嗯。”
走在房前的台階上，落雪忍不住回頭望暮塵，暮塵也正在看着他，二人相視一笑，落雪立即折返，暮塵也向她奔來，二人緊緊相擁一起。
“上仙，你是我愛過的第一個人，也會是最後一個。喜歡你，我會拼盡全力。”
“我也是，哪怕粉身碎骨，我也要護你周全。”
落雪雖然聽不懂他為什麼這樣說，還是哽咽着笑了，拍着暮塵肩膀道：“不許你說這種不吉利的話。”暮塵笑笑，將落雪抱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