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前塵往事
十年前。風華中學。
這是一所收容所似的學校,那些被命運淘汰但又不足以走向社會的少年,會在這裏度過成年之前的最後三年,然後他們就從這裏流落四方,進入更底層的社會,真正開始自己悲慘又毫無意義的一生,大眾對他們的定義就是:渣滓。
這樣的學校,比拼的不是學習,是比誰更社會更狠厲更墮落,學習在這裏是一樁恥辱。
沐雲錦卻在那年,進入了這所學校。當然,是用了穆雲的名字。
入校的那天,桃花織錦,柳枝婆娑,大好春光帶來的好心情在她進入校園的瞬間,被一縷縷怨氣絞的粉碎。
這些陰厲的存在,旁人無法感知,在沐雲錦的眼中,卻是鮮明的存在,她發現怨氣充斥了校園,循着痕迹追向源頭,就這般進入了教學樓,怨氣在此刻分道揚鑣:一路沿着樓梯而上,趴在樓梯拐角向上望去,這些怨氣直奔天台;而另一路怨氣,則齊齊湧向一樓的某間教室。
毫不遲疑的,沐雲錦直奔教室。
天台那裏半個學期跳樓了三個學生,自然是怨氣十足,但教室里並沒聽說有學生死去,所以更蹊蹺。
到了門口,抬頭看牌子,高三一班,正好是她所在的班級。
推開班級門進去的瞬間,只見怨氣翻滾集結,正在往人身上裹去。被怨氣侵害的是個男生,此刻痛苦的縮成一團,渾身顫抖到無法自控,緊緊靠在角落裏,拚命抵抗着怨氣帶來的痛苦。
“嘿,那小子又犯病了喂!”戲謔卻習以為常的調侃聲響起。
班裏一些人該幹嘛幹嘛,司空見慣的模樣;還有幾個人出於無聊,正在那裏作壁上觀。
沐雲錦一甩空蕩蕩的書包,朝着男生走去,拍拍男生的背:“同學,我新來的,坐你旁邊了啊。”一邊說著,一邊在桌下悄悄伸出手,捏個指訣,將這些怨氣悉數引入指間,然後揉搓成團,用力攥住,片刻后,這些怨氣消失殆盡。
男生突然覺得如墜冰窖刻骨的陰冷消失了,暖意慢慢回到自己身上,像是春天的陽光復蘇了冰凍的大地,很久沒有這麼舒服了,久到他已經忘了這種感覺。
這一切都是有人拍了他一下之後發生的,迷糊中,好像這個人還說了句什麼。
他慢慢鬆開雙臂,抬起頭,身邊似乎多了個人。
轉頭看去,一張混不吝的臉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雖然璀璨如鑽石卻深不可測,不知道隱藏了多少秘密;歪起一側嘴角是在笑嗎?但毫無笑意,只是一個禮貌的表情……
“你是?”少年忍不住問到。
沐雲錦也在打量他,帶了幾分狐疑,這男生身上怨氣這麼重,難道跳樓的學生和他有關?但又不像,那些怨氣更像是聞到了美味才彙集到他身上……不過,這小子真帥吶,長大了一定是禍國殃民那個級別的。
“我新來的,叫穆雲。你旁邊空的,我就坐這裏了。”
“喂,新來的同學,不要看見人家帥就亂坐,有你後悔的。”一個頭髮染成鸚鵡的男生朝着沐雲錦喊了一句。
沐雲錦這才發現,何止這男生旁邊是空的,他的前排也是空的,難怪他坐最後靠牆的角落呢。
“為什麼不能坐?”沐雲錦反問。
“嘿嘿,和他坐的人都會生病,病的很嚴重,別說我沒警告你——來和哥哥我坐吧,絕對罩着你。”另外一個穿着黑皮衣帶着大金鏈子的高大男生來到了沐雲錦面前,“嗯,小模樣挺可愛。”
少年臉色淡漠,靠牆坐着,眼前這一切都和他無關,一道看不見的屏障將他和周邊隔成兩個次元。
沐雲錦看看皮衣男,皺鼻子一笑:“我這個人,為了顏值無所畏懼。喂,你叫什麼?”她伸手戳戳旁邊的少年,悄悄將一股陽氣注入少年體內。
隔着衣服的碰觸,卻帶來了更大的暖意,讓他的呼吸都暢快了幾分,少年不由得坐直身體,愣愣的看着沐雲錦,半晌才做聲:“蘇白墨。”
“喂,小丫頭,別敬酒不吃吃罰酒!”黑皮衣的小弟過來了,他的頭髮像豪豬一樣豎立着,看着很是費髮蠟。
蘇白墨這時開了口:“他們說得對,你,你不要跟我坐,真的會變得很倒霉。”他的本能是多麼希望沐雲錦坐在他身邊,因為她能帶來溫暖,驅散陰寒。
“嘿嘿,算你有自知之明。在這裏站了這麼久,我都怕自己變衰了。”黑皮衣拉開距離,此時上課鈴響了,於是他指指沐雲錦:“給你一堂課時間考慮。”
班級里暫時安靜了下來,物理老師進來開始上課。有人不耐煩聽轉身出去了,再看看班裏其他人,化妝的、睡覺的、看的……只有五六個學生攤開書本在聽講。
沐雲錦發現物理老師講一段,就看看蘇白墨,敢情這節課就是給這學生講的啊……等到做習題的時候,沐雲錦在本子上寫了句話推到蘇白墨眼前:
“你病多久了?”筆跡扭曲又幼稚。
“出生起。”遒勁有力的三個字。
沐雲錦收回本子,心中對於蘇白墨越發的懷疑了起來。
下了課,不等皮衣男過來,沐雲錦身段靈活的鑽出教室,直奔天台而去。到了頂樓,發現通往天台的門,已經被粗大的鎖鏈緊緊鎖死,鎖頭都用了特大號的。隔着鐵欄杆,她用食指在自己額頭一點,打開天眼,向天台看去,怨氣沸騰,如同墨汁一般,但沒有鬼魂,只有怨氣。這裏一團,那裏一團,並不聚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