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一章
【正文開始】
京城的夏夜頗為涼爽,涼風習習,樹影婆娑,大街上來來往往的儘是納涼的人群,城南的夜市忽然也興旺了起來,最繁華的昭陽河邊沿着河岸一溜兒擺了許多小攤,商販們不住地吆喝着自己的東西;街邊也有店鋪掛着燈籠營業,門口站了小二招攬客人;整個京城最高檔的天寶酒樓更是高朋滿座。
蕭可不滿意方文淵小太監的模樣,出了門便直奔錦繡坊,幫他置辦了一套行頭,果然人要衣裝,錦繡坊獨家的貢緞加上精緻的做工,方文淵一穿上,搖了一把摺扇,頓時變成了一位翩翩佳公子。她的皮膚本就白皙,這兩日養好了身子,唇色紅潤,雙眸晶亮靈動,宛如一汪清泉。
蕭可看着看着,覺得好像自己的魂魄都被吸入了這一汪清泉之中,情不自禁地牽起方文淵的手,低聲說:「文淵,我怎麼以前都這麼傻,沒有發現你居然是個女子,白白浪費了這麼多年的好時光。」
方文淵抿嘴一樂:「小可,我才知道,你說起甜言蜜語來也這麼厲害。」
兩個人手挽着手,一起走在大街上,一會兒翻翻攤上的小玩意兒,一會兒品評街頭的店家,一會兒看看昭陽河邊的夜景,只覺得這樣慢慢地行走也別有一番趣味。
楊名跟在後面,不由得心裏直犯嘀咕:陛下啊陛下,你這樣拉着娘娘的手,兩個人大男人這麼膩乎,你不覺得很驚世駭俗嗎?
走了一會兒,前面忽然圍過來幾個孩子,手裏拿着一把的香囊,向兩個人兜售起來:「兩位公子,買個端午香囊吧,驅蟲辟邪,你們聞聞,可香着呢。」
方文淵一看,這幾個小孩大約八九歲,穿着打着補丁的衣服,爭搶着往他們倆身前撲,只有一個小女孩,站在外圍,只是脆生生地喊着:「你們別搶,別把公子的衣服弄髒了,到時候拉你們進府里去賠。」
楊名剛想上前驅趕,卻見蕭可饒有興味地接過了一個香囊,放在鼻子邊聞了聞,一股撲鼻的藥草味迎面而來,過了一會兒,漸漸化作一股葯香,好聞起來。
方文淵也接了一個過來,只見香囊形狀各異,針腳細密,看起來費了不少心機,於是笑着問:「這是誰做的?挺好看的。」
「是我們婆婆做的。」
「對,婆婆很早就開始做了,說賣出去給我們買糖吃。」
「公子,你們一人買一個戴吧,買這種,」外面的那個小女孩十分機靈,拿了兩根半月形的香囊,「你看,這兩個是一對的,一個左,一個右,拼在一起就是個圓形,才二文錢一個!」
蕭可聽了心花怒放,立刻從那女孩手裏接過了香囊,一個掛在了方文淵的腰袢,另一個在自己身上掛好,左右端詳了一番,揮了揮手說:「楊名,打賞!」
楊名這下可發了愁了,身上都是銀子和銀票,這四文錢,讓他從哪裏找啊。
方文淵看着孩童們羨慕的眼光,不由得微微一笑:「小可,你好生小氣,把香囊都買了吧,他們也好早些回家去。」
孩童們都雀躍起來,眼巴巴地看着楊明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兩銀子,遞給了那個小女孩,然後把香囊往楊明身上一塞,一窩蜂地跑了。
楊名只能手裏捧着一推的香囊,苦着一張臉,跟在兩個人身後,繼續往前走去,心裏暗暗地想:回去就每個人發一個,說是陛下賞的,一兩銀子一個,也不枉我捧了這麼久。
前面的昭陽河上,停着一艘花船,船上不時傳來一陣陣的絲竹之聲,方文淵不免有些好奇,多看了兩眼。忽然,船上有個人高聲叫道:「公子!是方公子嗎?」
方文淵一怔,定睛一瞧,只見船頭上倚着一個女子,巧笑倩兮,十分眼熟,她一下子有些想不起來,不由得吶吶地問:「敢問姑娘是……」
一旁的蕭可哼了一聲,說:「這不是流雲姑娘嗎?真是好巧啊。」
流雲姑娘從船頭緩步而下,走到了方文淵面前,掩嘴笑道:「那日在紅袖樓一別,公子的音容笑貌猶在眼前,奴家盼了半天也沒盼到公子再來,想念得緊。」
方文淵頗有些尷尬,拱手說:「最近家裏出了一點事情,實在顧不上找流雲姑娘品茶論畫。」
流雲含情脈脈地看了他幾眼,對身旁的侍女耳語了一陣,那侍女會意,快步走入船艙中,不一會兒,捧着一個香囊走了出來,流雲接了過來,遞給了方文淵:「方公子,這是奴家的一片心意,保佑公子一生順遂,無病無災。」
方文淵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不由得僵在那裏。流雲眼波流轉,瞥了蕭可一眼,泫然欲泣:「公子這是看不上奴家的香囊嗎?」
方文淵只好硬着頭皮接了過來,裝模作樣地端詳了一番,只見上面走針綉着幾朵梅花,層層疊疊,十分精緻,不由得贊道:「流雲姑娘好手藝。」
流雲抿嘴樂了,見一旁的蕭可已有些不耐,只好戀戀不捨地說:「方公子可別忘了奴家。還有田公子,有些日子沒見到他了,奴家叫人去找也不見他,公子見了幫奴家問聲好。」
方文淵一怔,笑着說了一聲好,思忖了片刻,又從楊名手上拿了一個香囊,遞給了流云:「田公子家裏出了點事,可能暫時回不來了。多謝姑娘,在下無以為報,借花獻佛,也贈流雲姑娘一個香囊吧。」
流雲姑娘接過了香囊,含羞帶怯地看了他一眼,一步三回頭地走了。方文淵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蕭可不由得心裏不是滋味起來:「文淵,你這麼捨不得,不如跟着流雲姑娘一起到這花船上去坐一會兒。」
方文淵這才醒過神來,笑着說:「小可你這話怎麼聽起來酸溜溜的。」
「你知道就好,以後離她遠一些。」蕭可哼了一聲,拽着她往前走去。
「她雖然千嬌百媚,可她是個女的,小可你不覺得你有些過了嗎?」方文淵忍住笑說。
「哼,就算她是個女子,可我看着她還是渾身不舒服。」蕭可悶聲說。
方文淵斜睨了他一眼:「那我不舒服可要和誰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