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蜜橘
司綰眯着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宮女,她不是仗勢欺人的人,她只是不願看到自己的人被欺負。
今兒的事也不能完全怪她們,畢竟入薇也有錯在先。可是,對面的話貌似也針對了自己不是么,她想看看這位女子是何許人,竟然目中無法也無禮數。
她剛想開口說話,就被夢挽說話的聲音從跪着的小宮女身上轉移了注意力,“方才我聽你旁邊的宮女說你是綰妃娘娘,我的宮女也已經行了禮,不知綰妃娘娘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司綰聽完盯着那張臉抿了抿唇,“本宮不管你是何人,你身在離都就要行離都的規矩,你難道不知皇城的宮法?如果不知,本宮親自可以好好教導你一番。”
好好兩個字被她加重了讀音,夢挽聽在耳朵里只覺得她如今更加仗勢欺人。
夢挽不怒因為對方是司綰啊,跟她擁有過一個身體,又有過不少的交集,只是她以前的溫雅跟現在的樣子多少有點不扎邊了。
她回頭把跪着的小玉一把拉起來,眉頭看着小玉的膝蓋皺了一下,責怪的說著,“跪這麼久膝蓋不疼嗎?”
小玉獃獃的任由夢挽把她拽起來,她跪的腿有點僵硬,才站穩就被一道目光不善的盯着,她順着視線看過去,卻發現對面綰妃娘娘已經變了臉色的臉,一顆心被提到了心尖上,不顧夢挽的再次把她拉起來,又跪了下去。
司綰看着這小宮女的反應滿意的點點頭,譏笑了一聲,“你看,你的宮女都如此向本宮示意,你是不是也要行禮了?”
入薇也在一旁低低的笑着,那笑聲一半是嘲笑一半是笑夢挽的自不量力……
夢挽咬了咬唇,她有些生氣,不是氣她們的笑聲,氣的是她這個小玉不聽話不拿自己的身體看事情,這石子路上跪着該有多疼。
她還想去拉小玉一把,剛想伸出手就看到小玉祈求的目光,她搖了搖頭,意思是不能得罪這位娘娘。
夢挽把手縮回了袖子裏緊緊握成一團,眼角的冷意直射司綰的臉龐,“本公主豈是能隨意向你下跪的,至於本公主的奴婢已經向娘娘行禮,娘娘還不滿足嗎?如果不滿足,可向當朝的皇帝說上幾句即可,不必這麼為難我的奴婢。”
她眼底的冷直達司綰的心底,說話的底氣很足不卑不亢,足以證明她剛才口中說的公主的身份。
司綰勾起一抹笑容,她知道了這女子就是入薇口中的來和親的公主。既然前來和親,為何氣勢還這麼無人,有趣實在是有趣。
她淡淡的說,“既然是領國的公主大可不必向本宮行跪拜之禮,但還得有和親的態度才行,公主這般高傲無人,是前來和親的態度嗎?”
夢挽挑眉細細想了哥哥帶她來的離都的原因,奉父王的旨意前來,呵~原來是帶她來和親啊~
這主意不錯,她喜歡,但是……
得罪她個人就得還回來!
她睨視着她,本就高出司綰一個頭的她多了幾分傲然的氣勢,“本公主和不和親是皇上與我父王所決定的,不是娘娘一句話能左右的,不是嗎?”
司綰愕然楞了一下,眉頭緊蹙,她沒想到這位公主機謹過人,想必日後也是個難纏的主兒。
罷了,罷了,還是不要過分追究今日的事吧,傳到皇上那裏不好聽,而且也不想讓那皇上過來找自己……
“好,今日之事就此作罷,他日別讓本宮再次抓到你的把柄,到時候本宮就沒那麼好說話了。”她說完,轉頭拉了入薇的手帶着她準備離開。
入薇怎麼甘心娘娘這般好說話,得罪了娘娘的這筆賬她記下了,心中也對這位公主敵意更甚,如果有機會她一定讓她給娘娘賠禮!
司綰快步走在前面,入薇跟在她的身後,在她經過夢挽的旁邊時惡狠狠的撇了夢挽一眼,那表情彷彿再說別讓我在遇見你,否則就不會那麼簡單了。
可是,夢挽是誰?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何懼她這一小小的眼神?真是天真……
一眾人離開了,空氣突然變得新鮮起來……
夢挽長嘆了一口氣,又看着還跪在地上的小玉搖了搖頭,孺子不可教也。
“你還不起來?等着本公主把你抱起來????”
小玉面紅耳赤的爬了起來,腳下一哆嗦奔着夢挽的方向趴過去,夢挽手疾眼快的接住了她弱小的身軀,看着懷中的小玉,她陡然一邪笑,“投懷送抱?小玉你真是不讓人省心。”
小玉看着眼前的公主吸吸鼻子,快速從夢挽的懷中起來,退到一旁,“公主,奴婢逾越了。”
她的臉蛋很紅,有那麼一瞬間她竟然把公主看成了玉樹臨風的男子來,真是跪的糊塗了……
“走了,回去吧,不想看到這些人了,回去補覺。”她大搖大擺的返回宮殿裏,心裏卻想着以後怎麼面對司綰。
如今她是綰妃娘娘,身份高高在上,如果跟她成了敵人……
夢挽甩甩腦子裏那些胡思亂想,冷靜的剋制自己不要想法那麼古怪,過一天就是一天,大好的時光怎麼能在這裏亂想,浪費光陰。
回到了宮殿裏,夢挽直接躺倒在床上睡起來。小玉守在宮殿裏,等時辰一到就得叫公主起床。
…………
丞相府外
一群身穿灰色裝束的奴人在馬車上搬運布匹進府上。殊不知奴人中多了一張陌生的面孔……
田橫抱着布匹小心翼翼的跟在眾多奴人中間,順着他們的步伐往裏面走。
丞相府看守嚴密,他原先是想從後院直接進入的省去了些麻煩。可是,謹慎的他突然看到後院中隱藏了好些侍衛,憑感覺那些侍衛武功都很高,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從后府解決了一個正在小便的奴人換了他的衣服,藉著搬運布匹的時候加入其中,方法體諒也進了府上。
這些布匹是放在府上的佈局裡的,他放好了布匹隨着奴人的散開而各司其職,趁着隱藏的侍衛不注意,悄悄的溜進了司雍卓的書房中。
司雍卓的書房大氣合成,近半面牆壁上擺放了大大小小的竹簡,有為解開的跟解開的兩種。田橫隨意翻了翻,都是些經書文字對他沒有多大的興趣,放回了原先的位置。
找了個拐角處隱藏起來,他要等司雍卓進書房再議事。他方才就聽奴人們說,老爺今日回府,讓他們小心候着。看來今日他來的挺是時候。
正想着,便看到門外的窗戶倒影着一個人影,田橫下意識的迴避。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又合上,田橫不動聲色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司雍卓也沒感覺到房間裏另有他人,徑直走到桌前坐下,拿起桌前的竹簡翻看着。
田橫環顧四周並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人來打擾他們,就走了出去,“司丞相。”
司雍卓猛然聽到背後一聲叫喚,瞬間繃緊了身體,心跳也跟着加速,頭轉向了聲音傳來的地方。
司雍卓眼神尖銳,僅僅一眼就看到了黑暗中那張有殘缺的臉,他慌亂的站起身,以為是刺客,剛準備喊出口,嘴巴就被嚴實的堵了起來。
他的嘴巴被田橫用手捂住了,只能發出不是很清楚的唔唔唔得聲音。“司丞相,屬下的汝婷娘娘的人,汝婷娘娘讓你幫她。”
聽到汝婷兩個字,本來還是很掙扎的司雍卓立刻停了下來,他指了指田橫還在捂着他嘴巴的手,田橫立刻鬆開。
得到了新鮮的空氣,司雍卓喘息了一會,又走到書桌前坐下,眼神卻沒有跟田橫交流着,一直坐在那裏不說話……
田橫也摸不透當今丞相的心思,只能在一旁等候着。汝婷娘娘讓他來找司雍卓,就說明司雍卓跟他們是一路人,一路人就不怕他不忙,而且汝婷也有丞相的把柄在手中,想到這裏他不由的嘴角上揚,漏網的魚跟被捕的魚同樣是魚。
過了好長時間,司雍卓才老聲老氣的說著,“我為何幫汝婷?”
“娘娘說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田橫回答。
“可她已經沒有任何權利了,對我而言不能帶給我任何好處。這檔子我不能答應幫她。”
田橫在黑暗中直立着身體,聽到他的話嘴角輕蔑的一笑,“娘娘說了,如果司丞相不幫,那就由我昭告天下丞相的往事。想必司丞相的位置還有人頭都會不保。”
他毫不保留的將娘娘的話全盤說出,目的就是為了讓司丞相允諾才能救出處於水深火熱之中的娘娘。
“你!”司雍卓聽到往事兩個字頭痛萬分。
往事不堪回首,他寧可把當年知道此事的人全部殺光也不容許自己如今的地位被他人威脅着。
於是,他在屋內拍了拍手,屋子裏瞬間出現更多黑衣人,田橫一點兒也不吃驚,因為他早就料到這位丞相也不是什麼善茬,來的之前稍微做了些準備,才叫萬全之策。
看着他如此淡定的模樣,司雍卓心裏有些起伏,也沒有讓侍衛下手,兩邊就這樣僵持着。
直到田橫打破了這份詭異的寂靜,他呵呵一笑,隨口說道,“來的時候做了些準備,萬一小人不幸遇難,小人的弟弟會把小人之前留下的親愛遞交給皇上,皇上看到了會怎麼辦小人不知道,但是小人知道丞相的這顆腦袋可保不住咯。”
司雍卓老臉一沉,暗自慶幸剛剛沒有讓侍衛動手,不然就鬧騰大發了。
他抬了手臂那些黑衣人又迅速消失了,就像沒來過一樣。
他笑吟吟的走到田橫的旁邊,問道“娘娘希望我做什麼?儘管吩咐,剛那些話還請別放在心上,都是小事小事哈。”
田橫沒有因為他的變臉之快而感到意外,眼下最重要的事情還是救出娘娘。
“娘娘希望能救出她,還有殺了他!”
司雍卓聽了臉上的表情沉重了起來,他口中的他,他當然知道就是當今的皇上。可是,普天華日之下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此事還得從長計議,不過娘娘現在被皇上安排在哪裏?”
田橫悄悄的在他的耳邊說了聲,“皇城地牢。”
“娘娘在那裏!怪不得。”司雍卓聽完嘴裏念叨了一聲,自從新王登基就再也沒聽見汝婷的下落了,原來是皇上送進了地牢裏。
“司丞相,眼下到底該怎麼做,田橫願助一臂之力。”只要能救出汝婷娘娘。
司雍卓捋了捋鬍子,腦子裏高速運轉着。
此時內外忽然想起敲門聲,“老爺,下午宮裏有迎接宴會,莫遲了。”
迎接宴會?宴會……
“有了,”司雍卓想到了主意,招招手讓田橫靠近些,然後兩個人秘密的嘀咕着……
“好,就依司丞相的辦,田橫先告辭了。”他說完從後窗快速離開了,只給司雍卓留下一抹黑影。
…………
“公主,起床了。”小玉在一旁搖着她的手臂想要叫醒正在夢鄉中的公主。
床上的人兒不為所動,儘管小玉搖着她的手臂也沒見的多大反應,反而睡相越來越香。
小玉欲哭無淚的坐在夢挽的旁邊,眼看宴會就快要開始了,自家公主遲遲不見醒來,她着急的很啊!
殿外突然傳來腳步聲,小玉一抬眼,連忙跑出去,看見那張熟悉的俊臉,心中的大石穩穩落下,公主這下不醒都不行了。
“夢挽呢?”竹瀝皺着眉看着眼前的小宮女。
“公子,公主還在……”她指了指內寢,睡覺兩個字被她憋了回去,還是讓公子去叫醒公主吧。
竹瀝搖了搖頭嘆息一般,邁着急促的步子直接進了內寢,一巴掌拍打在某女子的屁股上。
夢挽在睡夢中疼的嗷嗷嗷直叫,一睜開眼睛就看到那雙冰冷的眸子。
她摸着疼痛的屁股,淚眼汪汪的用委屈的聲音說著,“就多睡了一會,我的哥哥就這般打我,哥哥不疼我了。嚶嚶嚶~”
“……”竹瀝
“嚶嚶嚶~”夢挽又假裝哭泣了一聲,用衣袖掩着臉蛋,眼角卻撇了竹瀝一眼,他臉上淡然,沒有一絲情緒。
他這些天總是中招,每次都是這個招式,她裝的不累,他看的都累了。
夢挽見他不中招了,瞬間拉攏着小臉不情願的下了床,又叫小玉給她打扮打扮,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出了門。
走在路上,聽着哥哥跟那位李公公看似平和的談話實在無趣,阿諛奉承滿臉笑容的人她最討厭。
還是過自己最舒服啊!
滿足的伸了個懶腰,悠哉悠哉的跟小玉在隊伍的最後面晃着,這日子才叫逍遙啊。
“公主,待會又能見到綰妃娘娘了。”小玉看公主精神好,才鼓足勇氣告訴她的。
她之前看公主心情不好沒敢說,所以放到了現在。
夢挽笑臉瞬間在臉上凝固,這個蠢丫頭,現在聽到這四個字真的是大煞心情,她到有些不想去宴會了……
小玉拉住了她的衣角,在一旁說“公主,等會咱們不要惹怒綰妃娘娘了,就坐在那裏就好。”
“……”夢挽咂咂嘴,她也不想跟那些人打交道,“好,本公主知道啦。”
表面應付着小玉那個小丫頭,心裏確是再想着敵攻我攻,敵不動我不動。既不吃虧又能安靜的待着多好。
“公主,咱們快點吧,一會兒都到齊了再進去就不好了。”
“好好好。”
宴會是設在百花苑內。百花苑裏含有諸多珍奇花草,流水小亭別有一份雅緻。以皇上為首坐的眾位大臣早已到位,觥籌交錯,鬢角衣繁,歌舞昇平,餘音繞梁。
宴會記得屏風桌椅卧榻全都是提前安排好的,美食美人更是不可多得。
美酒的香味不遠傳千里,談笑間的歡聲四處洋溢。
夢挽一行人的到來吸引了不少朝中大臣的觀看,垂簾美色男人的天性。
右下坐一男子饒有興趣的盯着夢挽的臉看,嘴角揚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夢挽走到哥哥的身邊挨着坐下,對於那些看着她的大臣們一一回以微笑,這是最起碼得禮數,重要場合不會失了她們天朝國的禮節。
那些被回微笑的大臣都情難自禁的多看了些許。
“哥哥,皇上怎麼還沒來?”她看了一圈也沒看到想要看的人,耷拉着嘴巴垂頭喪氣。
竹瀝冷哼一聲,眼光卻看向了對面那群油膩膩的大臣,惡寒從腳底延伸到頭髮上,他有種想把他們都捏死了的衝動……
夢挽覺得有些冷,嘟囔了幾句“哥哥,要吃橘子,給我剝。”
竹瀝散發出來的冷因為她這幾句話消失的無影無蹤,拿起銀盤子裏的橘子剝了皮來。
他的妹妹得寵着。
小蜜橘被竹瀝剝好了放在她面前的食盤裏,又接着剝起來,他怕一個解決不了他妹妹的胃口。
夢挽一手捏着蜜橘一手撐着臉蛋望着最上坐空蕩蕩的座位有些枉然,他不會跟她一樣也睡過了吧。
嘴巴里吃的蜜橘甜甜的,讓她猜想的心情放鬆了些,又津津樂道着,“哥哥,你要不要吃一口,好吃得很。”
“…………”竹瀝的手真的是沒聽過,這個沒心眼的妹妹也不知道體諒他,還問他要不要吃一口,要吃你給剝嗎?明知故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