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太陽與月亮的距離⑨

“我走了，這次真的謝謝你了。”林安嶼天沒亮就起來了。

“這還早啊，要不要吃點早飯，我媽在廚房裏做呢。”何以梧揉了揉睡眼蒙松的眼睛。

何母聽見聲音也從廚房跑了出來，“對啊，吃點飯再走吧，不遲的。”

“謝謝阿姨，不過真的不用了，我還有事。”林安嶼對着他們笑着擺了擺手，“那我就先走了。”

天空是藍色的，是灰藍色的藍，不是湛藍色的藍。林安嶼總感覺自己出生之後就沒有過好天，可能只是所有的好天氣都被她忽略掉了吧，封鎖在她冰塵的記憶中了。

腦海里總是斷斷續續的浮現出林一勇的臉，她好像能想像出父親躺在馬路上一動不動的樣子，被沾染了血的幾袋顏料散落在腳邊。

“林安嶼，秦老師叫你。”她剛到班級喬依依就對她說。

“又叫我？”林安嶼猜又是因為江婼的事，說真的，以前老師從來不管她，就算是她作業沒寫，無故曠課，老師都不會理她一下。那這麼說，她真是沾了江婼的光啊。

林安嶼適當的加快腳步，她把頭低着，走着走着小跑了起來。

跑到辦公室門口的時候，她怔住了，程華娟站在秦木的面前。

“媽，你怎麼來了。”

“你媽說家裏有事，幫你請過假了，你快跟她回去吧。”秦木看着林安嶼。

“我不回去。”林安嶼慌張的往後退了兩步。

“你爸他……”

“我說了我不回去。”林安嶼又往後退去，直到退到了走廊的欄杆那。“我不回去，你走吧。”林安嶼不受控制的加大了音量和一點點的哭腔。

“你看這孩子，怎麼和你媽說話呢。”秦木皺了皺眉，“好好跟你媽說話，快回去。”

林安嶼還是和程華娟一起回去了，她說不上來她現在是什麼心情，悲傷嗎？不是，她現在一點都不悲傷。

只是灰藍色的天現在看起來更灰了。

“你爸他……”程華娟又重複道。這是程華娟難得溫柔的和林安嶼說話。

“別跟我說話，我不想聽。”林安嶼偏過頭。

“這個，拿着。”程華娟從口袋裏掏出兩袋顏料，是黑色和熟褐的。

顏料包裝塑料殼上反射出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一絲光，顏料極其純正，看起來滑稽極了。

顏料外面明顯的被洗過，不過蓋子凹口那裏還是有一絲的紅色，是刺眼的，不留一絲痕迹的扎進林安嶼的眼睛裏，順着經脈扎到心裏面去了。

“媽。”林安嶼突然蹲了下來，把頭深深的埋到腿裏面，“媽……我…我發誓…我以後再也不畫畫了。”

“都是我的錯，我該死，我真的該死。”

“要不是我……爸爸就……都怪我叫他買顏料。”

“你打我吧，打我吧，媽媽。”林安嶼扯着程華娟的褲腳，眼淚滴到了程華娟的鞋子上。

“打我啊。”林安嶼歇斯底里的叫着。

程華娟眼裏閃過一絲的心疼，她欲伸出手摸摸林安嶼的頭髮，最終還是停住了。

顏料被扔在林安嶼的面前，頭頂冷冰冰的飄過來一句話，“哭完趕緊回家。”

破碎玻璃渣把林安嶼的心堵實了，她抬頭望向迷茫，止住了眼眶中忽閃的霧氣，手拿着兩袋顏料顫抖着，往前走的步伐也顫抖着。

程華娟的背影已經走了好遠，像飛在房頂上的雲，褪盡了顏色。

林安嶼不由得跑起來，跟上前面的母親，因為她突然意識到，她好像只有母親一個人了。

過去的十幾年裏，她極少在父母的嘴裏聽到外婆外公或者其他的什麼親戚，她也知道，母親自從嫁給林一勇之後就沒有回過家了。

“媽，我會陪着你的。”

程華娟愣了一下，隨後轉過頭看向剛擦完淚的林安嶼。

“媽，我只有你一個人了，你一定要撐下去好不好。我知道，其實爸爸對你很重要。”

程華娟一下拽住林安嶼的手，“走吧。”

一股暖流從手的位置流遍全身，像是被電流擊遍全身，是從未體會過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