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借魚
大房“溫鍋宴”賓主盡歡,兩位表叔趁着夜色離開,周家三人回屋收拾東西,在那堆瓶瓶罐罐里發現一個小布包,打開一看,果不其然,又是五十塊錢。
“唉,你說她老舅這人情,咱啥時候能還得起啊。”沈雲嘆息。
周建設也感慨不已,“可不是,等建武成親的時候,咱得出一份厚禮,加倍出。”
翌日,周建設在自家土屋邊給三隻母雞和兩隻兔崽兒砌了窩。
周惠惠最稀罕那對兔崽兒,它們只有巴掌大,通體灰黑色,一有動靜就機敏地支棱起耳朵,瞧着可愛極了。她特特采了最柔軟的青草它們鋪窩。
“娘,以後餵雞喂兔子這事就交給我了,我肯定給它們喂得飽飽的,讓母雞多下好多蛋,讓兔崽兒生好多小兔崽兒,兩隻變八隻,8隻變32隻,32隻變好多好多隻……”周惠惠掰着手指頭數着。
沈雲忍俊不禁:“你要那來老多兔子幹啥哩,喂得過來嗎?”
周惠惠心說:喂不過來,我吃的過來,紅燒兔肉、爆炒兔丁、手撕兔頭、香辣兔腿,別問我兔兔那麼可愛怎麼可以吃兔兔,你丫天天喝糊糊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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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後,陳二園捧着肚子走過來,其實她剛剛五個月的肚子,遠達不到要“捧着”的程度。
“大嫂,昨天是她老舅家來給溫鍋啦?”
“是哩,惠惠她倆表叔來的。”
陳二園眼珠滴溜直轉,“那昨天那貨車也是他家的?”
“是人家公司里淘汰下來的舊車,她表叔買了給人拉貨哩。”
“那也不少花錢吧,她老舅家可真闊氣。她表叔,就年輕的那個,成親了沒?”
沈雲仔細回憶,不確定地答道:“約摸是沒有,處沒處對象咱就不曉得了。”
聽到這話陳二園眼神立馬變得熱切起來,“大嫂,那你可得給咱牽個線。”
“哪家的姑娘啊?”沈雲聽到這話感了興趣,問道。
“就我妹子,四園吶。”
“四園今年有25了吧?建武才20哩,這,不大合適吧。”沈雲遲疑地說。
陳二園滿不在乎地回她:“咱這裏興說虛歲,實際也就23,不都說女大三抱金磚,這媳婦兒歲數大點更知道疼人不是。”
站在一旁的周惠惠噗嗤一聲笑出來了,“三嬸嬸,你妹子這算的是虛歲,你咋知道我表叔那就是整歲數,按您這說法,我表叔今年才18,這不還是差五歲嘛。”
“她三嬸兒,我記得四園不是早兩年就說了婆家了嗎?”沈雲忽得想起這一茬兒來,那會兒陳二園還在家裏炫耀,說她那妹子結的親家是多麼多麼體面的人家。
陳二園略微尷尬,隨即掩飾了過去,“哪有的事兒,原先是有些子人來給提親,我妹子都沒看上,我不是瞧着她表叔人樣不錯,這才說給說合一下。大嫂,我妹子你見過啊,長得多水靈,一般人我家可還瞧不上呢。”
是,你妹子是長得不醜,可和你一樣愛刻薄人還勢利眼,你娘重男輕女,拿嫁閨女當賣閨女。周惠惠心說。
她索性搶在她娘之前開了口:“三嬸嬸,我也覺得我表叔和四園小姨般配哩。大幾歲也不算啥,我表叔肯定不在乎。”
陳二園高興極了:“那可不,就是這個理,只要人看對了眼,這差幾歲算個啥呀。”
“不過嘛,我表叔家一時半會兒出不起彩禮哩,他那車是借錢買的,當時差點沒把我老舅氣死。不過你放心啊三嬸兒,我們昨天給他算過了的,按他現在的收入,三五年就能還上。不過得委屈我四園小姨了,得等三五年才能成親哩,或者也不用,要是他們處得好可以先成親,彩禮先欠着。”
啥啥?彩禮先欠着?那咋能行呢?陳二園覺得自己是被這小丫頭給涮了。她心裏不樂意,表面卻沒表示,只是自顧自瞧着屋裏。
“大嫂,這魚也是她表叔家給送的啊?看着可真活泛,一條得有二斤多了吧?”
周惠惠一聽就覺不好,果然聽她繼續說道。
“今兒個我娘家人給來溫鍋哩,我這不是大早上就讓建軍出去買肉了嘛,今天也沒集,這豬肉到是好買,可這魚就沒地兒買了。”陳二園故意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大嫂,我看你這兒魚也多,一時半會兒的也吃不了,這魚要放久了就不新鮮了……”
沈雲果然從善如流:“她三嬸兒你要看這魚還行就拿一條去加盤菜。
“哎呦,我就說大嫂你是爽快人,惠惠來給三嬸兒撈一條,我看這條就不錯哩。”周惠惠瞧見陳二手指的那條快有三斤重了,心裏更是火大,她這次連借口都懶得找,直接拒絕:“不行,這我家的魚,你要麼花錢買,要麼上外頭河裏撈去。”
“惠惠,咋和你三嬸兒說話呢,她三嬸,小孩子家不醒事,你甭和她一般見識,這魚我等下撈了給你送屋裏去啊。”
聽到沈雲這般說,周惠惠氣得直接跑出門,將院門摔啪嗒響。
下晌,沈雲在離家不遠的一處山坡上找到了女兒,她雙手托腮坐在一片嫩綠之間,望着遠方,顯得孤單又專註。
沈雲走過去坐在她身旁,輕生問:“閨女,看啥呢?”
周惠惠沒有回頭,只是伸手指向遠處的梯田,“看我爹哩。”沈雲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頭也不抬地在田間勞作。
“有些人為了家人能過好日子辛辛苦苦幹活,還有些人,自己四體不勤,還愛占別人便宜,比那吸血的螞蟥還招人討厭。”
沈雲聽到女兒意有所指的話,暗暗嘆氣,她撫着女兒的頭語重心長地說:“閨女,有些事娘不是不明白,可這事情咱不能這樣做。他們再是有啥不對,那也是咱的親人,咱也一個院子裏住着,何必為了這點小事鬧不痛快。妯娌之間互相幫忙是應該應份的,你今兒不該這樣跟你三嬸說話,我知道你三嬸兒平日裏做事不太講究,可旁人咋做事的和咱不相干,咱自己問心無愧就成。咱們雖然分了家,可一筆寫不出兩個周字來,誰家有了困難都要守望相助的。”
“可是,娘,他們現在就這樣對咱,你真覺得,以後咱家遇上啥事了,我二叔、三叔他們能靠得住嗎?”
“肯定能啊,他們是親弟兄,就是平時糊塗些,咱真遇上事了,他們也都會拉咱一把的。”沈雲篤定地說。
唉,老娘啊老娘,但願你的想法是對滴!
“好了,天不早了,咱回吧。晚上你三嬸娘家十來口子人來吃飯,你三嬸有身子哩忙不過來,娘得去幫忙哩,你乖乖在家等你爹回來啊。”周惠惠聽着自家老娘的叮囑,沒精打採的應了。
於是,這天晚間,周建設推開屋門,發現家裏冷鍋冷灶,自己那小閨女坐在炕頭眼冒綠光。
“爹呀,我三嬸兒娘家來給溫鍋,把咱家的魚借走一條,順便把我娘也給借走了,剛我二嬸兒過來說她娘家也來給溫鍋,也借走一條魚,順便把咱家碗筷都借走了。”周惠惠說著從灶台里扒出倆黑乎乎的東西來,“我給咱倆烤倆紅薯,你先墊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