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不受待見
那太監眼睜睜看着黑衣侍衛帶着人下去,只覺得萬念俱灰……什麼時候太上皇的話,這麼不管用了?難道不是應該連陛下都要斟酌一二的么,怎麼到了長樂宮,是個人都敢違抗?
而且還是根本不假思索地就拒絕了!
瞧瞧說的那都是什麼話,有了希望,自然會有失望?誰敢讓太上皇失望?
原話自然是不敢說的,這暮三爺有膽子說,他還沒膽子轉述呢!正垂頭喪氣地想着回去該怎麼回復,頭頂上方,少女冷冷地開口,“怎麼?還等本宮……請你用午膳么?”
渾身又是一顫。只覺得這炎炎烈日下,陰風嗖嗖,溫度都立馬降了好幾度。
是誰說,長公主殿下和善親民好說話沒脾氣的?這板著臉的樣子,明明比陛下還恐怖!氣勢也是很盛,像是久居上位者的模樣。他心下膽怯,今日這差事兩頭不得好,當下趕緊行了禮躬了身退下了,這走出許久,周身的壓力才消退,才猛然發覺,背上衣服都已經濕透了……
暮書墨看着他近乎於落荒而逃的背影,嗤笑一聲,才攬着暮顏往亭子裏走去,念叨着,“也就你了,為了這麼個下人動肝火,哪裏值得?若是看着不順眼,一頓鞭子打發了也就是了,何苦!”
說著,對着跟進來地小平吩咐道,“你也是個沒眼力見的,主子生氣的時候,不會上去把人綁了揍一頓么?”
……那是太上皇身邊的太監,她有幾個膽子把人家綁了?還揍一頓?
“沒動肝火。”暮顏緩了神色,款步走入涼亭,吩咐小平,“去備些點心過來。”
小平趕緊停了心中腹誹,像是突然得了寬恕一樣地逃也似地離開了。
暮顏嘆了口氣,在涼亭里坐下,就算是動肝火,也不是對着這個聽命令辦差事的太監,她只是替自己那位母親覺得不值罷了。
那個男人,到了如今還在想着要她手下留情,夕照皇嗣、後宮妃子,那些個無辜魂魄日夜遊盪哀嚎,他已經顧不得,他只想要她手下留情,給他的小師妹留下一線生機。
何其涼薄、又自私。
……
太上皇的寢宮裏。
太監瑟瑟發抖地跪在床前,他除了那句大逆不道的話沒有說之外,一五一十很詳細地彙報了。
太上皇之後就沉默了。一句話都沒有。
氣氛有些壓抑,大門緊閉的寢宮裏,只有從窗口裏泄下來的陽光,光影之間,檀香裊裊,那裊裊香氣似乎凝結成濃郁的水滴,壓抑地有些難受。
“你說……她把人帶去了哪裏?”太上皇終於開了口,似乎在自言自語地思考,又似乎在問跪着的太監。
只是,這個問題太監也不知道,他沉默,匍匐於地。
暮顏既然將人帶走了,那這個大夫……真的是她?
還怎麼形容這種情緒呢?年少時刻的感情最是難忘,這些年來,的確是怨極了,可是,在知道她因着一個連準確性都有待考證的消息不遠萬里捨身范險時,那些被丟到了不知道哪個角落的情緒就像是再一次復蘇了。
只是……
怎麼就變成了這樣呢?
那個梨花樹下驀然回首嬌笑可愛地少女,怎麼就突然變成了那個青灰色長袍,青灰色頭巾連頭髮都已經斑白的婦人呢?
那張臉,似乎和記憶中也已經完全不同,人皮面具么?那麼如今,她該是什麼樣子了?
嘆氣,他也不裝病了,左右人都已經找到了,還裝什麼病?在太監瞠目結舌里,他坐了起來,嚴肅說道,“給我更衣,去長樂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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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宮正廳。
那太監只覺得今日絕對是命犯太歲了。今日來來去去了這幾趟,不是在去長樂宮的路上,就是在長樂宮裏。
重點是,根本沒有人待見自己啊!
更重要的是,他們連太上皇都不待見!
來了這許久,茶都喝了好幾杯了,連個正主兒都沒瞧見,長公主身邊的人倒是來了,那個叫小平的宮女,說長公主在午睡……
那太監看了眼外面漸漸暗下來的天,在看看臉色就和外面天色一樣的太上皇……偷偷抹了把冷汗……這長公主,膽子真大。再怎麼說,也不是血統純正的公主啊,終究是個異姓的,這不是作死么?
作死的長公主殿下,一直睡到了晚膳前,才怡怡然起身,出現在了正廳門口,嘴裏格外熱情地嘟囔,“這些個下人們也不知道叫醒本宮,瞧瞧,讓太上皇在這等了小半日。”
根據太監這些時日的經驗來看,當這位長公主自稱“本宮”的時候,便是她格外不爽的時候,而她不爽了,自然會讓別人更加不爽。
所以,他悄悄後退了一步。
再說,就算宮人們敢頂着怠慢太上皇的重罪任由您午睡,那也是您給的膽子不是么?
“咳咳……”太上皇也是很膈應,這個女兒,往日裏相安無事,偶爾還能一起喝喝茶,聊聊天,只是,那件事之後,他們之間就似乎有些劍拔弩張的,主要是這孩子心裏不痛快。
終究是傾城的孩子,自己虧欠良多,所以總覺得氣勢上似乎矮了一頭。
“不知太上皇這次來是……”暮顏緩緩在上方坐了,端了茶杯也不喝,纖纖素手執着杯蓋,漫不經心地撥弄着茶水,明知故問道。
“咳咳……”作為一個父親,來請求自己女兒放了自己的老相好、她的殺母滅門的仇人,總覺得似乎有些……不太開得了口,他斟酌踟躇着,“那個……”
“找到她了?!”門外,傳來陰沉的質問,泛着淡淡寒意,肅殺、決絕,一下子堵住了太上皇還未說出口的話。
南瑾。
一襲黑袍,領口、袖口以金線綉着繁複的圖文,宛若古老的咒語,多了幾分神秘感。
他的表情很淡、又很冷,黑灰色的瞳孔冷冷看着太上皇,“你還要救她?”
暮顏低頭喝了第一口茶,姿態優雅,嘴角勾着極淡極淺的笑容,她之所以“睡了”這麼漫長的一個午覺,就是因為這件事,她不願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