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起疑
幾個人進了院子,男人們去了上房。木安可把木香攙扶進自己醒來時睡的那間屋子,給她喝了大半碗水。扶着她躺在了床上,又給她脫了鞋,蓋好被子,順手拿起一個什麼給她擦着臉,擦着眼淚。她默默地做着這一切,在她的平靜中,木香的聲音也漸次低下來,變成了嗚咽。
“好了,好了,”木安可輕拍着她,像哄小孩子一般,“哭累了就睡吧,車到山前自有路,一切都會有辦法解決的。就算天塌下來,你也不是一個人,還有你弟弟妹妹在後邊幫你撐着呢。”
木香自從那個驚心動魄的夜晚就開始了噩夢般的日子,幾天來擔驚受怕,吃不敢吃,睡不敢睡的。今天趕了幾十里的路,到家了,心裏也放鬆下來。又加上狠哭了一場,累極了的她終於在妹子的低喃聲中睡了過去,只是時不時的,還抽泣兩聲。
等她睡穩了,給她掖好了被子,木安可才走了出來。想了想,回身又給她掩好了門,這才來到上房。看見只有木青坐在那裏,那個男人依然戴着草帽垂着頭蹲在門旁,卻不見了木守旺和田喜來,氣氛有些尷尬。
“四爺爺和村長爺爺呢?”木安可問。
“走了,說這事。。。。。。”木青看了看那個男人,“讓咱們自己先商量一下。”畢竟人家是花了真金白銀的,能讓你們把人領回來已經是夠仁義了。
那男人忙把頭又往下垂了垂,那麼大一個漢子,現在幾乎縮成了一小糰子。
木安可看着他不安的樣子忽然想笑,初初看過,這人除了面相,還不是窮凶極惡之人,這樣的話,事情就還有商量的餘地。不過。。。。。。想了想,對木青說:“水缸里沒水了,哥,你先去挑水,我和這位,這。。。。。。這位大哥,你貴姓?”
“俺姓楊,叫楊大郎。”那男人嗡聲嗡氣地說,有些奇怪,這個小姑娘不怕自己,還文縐縐的問什麼“貴姓”,聽說她哥哥讀過書,可能是她哥哥教的吧?
“好,楊大哥!哥,我和楊大哥說幾句話,你挑水去吧。”
不聽回應,扭頭看見木青見了鬼似的瞪着自己,滿眼的不可置信。這傢伙,起疑了。不過木安可並不擔心,以後還要做好多事,瞞不住的,不如一開始就把話挑明了。
“哥,傻了嗎?挑水去呀。”
“要不,我去?”楊大郎悄悄的抬頭看了一眼,他還以為木青不回答是走路累了不想去。
“哦哦,不不不,我去我去,”木青有些慌亂的說,“可是這個,這個。。。。。。”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表達什麼,他現在心裏很亂。
“你不用擔心,楊大哥是個好人。”木安可卻是知道他在他擔心什麼,就安慰了一句,順便給楊大郎發一張好人卡。
一句話,在兩個人聽來,卻是不同的感受,木青是越發驚異,一天不見,妹子怎麼變得像換了一個人似的?楊大郎卻差點哭了,他自從臉受傷后誰見了不是避若鬼魅,就連自己的親兄弟,甚至自己的父母。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相處方式,也認為這是應該的。可現在一個剛認識的小姑娘不但不怕他,還說他“是個好人”,一時間讓他五味雜陳,難以言表。
這邊木安可把木青推出去,便向凳子上坐了,對楊大郎說:“楊大哥別蹲着,咱們坐下說。”
楊大郎飛快地抬頭看了一眼,又低下了:“我,我就擱這兒蹲着吧。”
“別客氣楊大哥,”木安可晃動着兩條腿,“你蹲那讓我有些話都不好說了,還是坐着,才能說暢快。”
楊大郎這才唯唯喏喏的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想了想,木安可問:“楊大哥,你喝水不?我給你倒水去?”
“不,不用了,剛才喝過了。”說著。指指一邊放着的空碗。
“餓么?吃點什麼?”
“有,帶有乾糧。”拍拍肩上褡褳。
看樣子不是愛佔人便宜的,這讓木安可有些慚愧。
“那好吧,楊大哥,我問你,你這臉是怎麼回事——當然,你如果不方便說的話也可以不說的,是我莽撞了,不好意思啊。”
“能,能說,就是,小時候讓狼抓,抓的。”楊大郎又低了低頭。
“哦!”木安可拉長了聲音,“那當時一定很疼吧?”
楊大郎又感動了,這話除了親爹娘外,再無人問過,有的只是厭棄的眼神。停了停,他才說:“剛開始是害怕,後來暈過去了。請郎中來都說是活不成了。。。。。。不想後來又活了。”活過來的日子,還不如當初就死了。
“楊大哥今年多大了?”
“二,二十七。”
“比我姐大十歲——楊大哥父母都還健在吧?”
“都在,都在的。”
“兄弟幾個?”
怎麼感覺有點怪呢?不過還是老老實實地說:“三個弟弟,一個妹妹,我老大。”就是兄妹五個了。
“那楊大哥平時在家是做什麼的?除了種田。”
“我爹是木匠,教會了我,也是木匠。”
“木匠?”
“嗯!木匠。”
“都主要做什麼?比如木碗啊什麼的會做不?”
“會,那是最簡單的,我還會做柜子,雕花大床。。。。。。”
“哎喲我說楊大哥哎!既然這樣,你怎麼不給自己做個面具戴上呢?”木安可拍着桌子,無比的惋惜。
“面具?什麼面具?”楊大郎一臉懵。
“就是這樣,”木安可拿過桌上放着的半碗水——可能是木青給木守旺或田喜來倒的,伸出食指蘸了蘸,在桌子上畫給楊大郎看,“這是你的臉,這邊受了傷,你可以用一塊木頭按你的臉型雕成這樣有弧度的面具,遮住你臉上的傷。然後兩邊綴上兩根帶子,在腦後系住,就這樣別人看着不那麼怕了,你呢,也可以抬起頭,堂堂正正地看人了,兩全其美,你好我好大家好,多好呀!”
楊大郎看着木安可畫的圖形,唯一的一隻眼睛閃閃發亮:“嗯!這個可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