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等候多時了
第二天雨雖小了,但風還是很大,迎面吹的人睜不開眼睛,只得又停了一天。入夜時雨才漸漸停了,只留下風還在嗚嗚作響,不過聽聲音也小了很多。
“風也小了,明天就能上路了吧?”
江聞煜掀開窗帘的一角,看着外面黑洞洞的夜空自言自語。
半天沒聽見迴音,他扭過頭來,看見木安可雙眼放空,正在發獃。
“哎?”他走過來伸手在木安可眼前晃了晃。
木安可一怔:“怎麼?”
“你在想什麼?”
“在想我爹,我兒子……”
“什麼你兒子,那也是我兒子好不好?”江聞煜又沉下了臉,“你總是把我當外人,讓孩子也把我當外人!”
“唉!江聞煜,你應該弄明白了,不是我讓孩子把你當外人,一直以來,你可曾把自己融入到‘父親’這一形象中?以前你不知道那是兒子也就罷了,後來你知道了,你是怎麼做的。”
“我當老子的,他不認我,我在他面前還得要低三下四嗎?”
“不用你低三下四,只要你有一個父親該有的慈愛就行”
“父親只能嚴,不能慈。”
“你的父親呢?對你是慈還是嚴?你是恨他呢還是愛他。”看江聞煜就要說話,木安可搶他一步又說,“好好想想再說,說實話!”
江聞煜不說話了,他坐了下來,陷入了沉思中。
當年對於自己的父皇他也恨過的,恨他辜負了母后,為了籠絡肖家和顏家將自己姐弟置於險境,讓自己在總角之年便離開京城,獨自出外闖蕩。雖說他其實也很關心自己,但,那種遠離親人的孤獨與仿徨他也有過。
那時候他也曾想過,將來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定不讓重蹈自己的覆轍,一定要給予他全部的父愛。可等他有一天也身居九五,成為了君父的存在時他才知道,做為一個帝王的職責不允許他有太多的優柔寡斷和兒女情長。
“還記得多年以前,在大黑山的那個山洞裏,我對你說的話嗎?兒女雖然是你帶到這個世上的,但他是另外一個整體,不是你的附庸!再說了,想當初你只是為了享受那個過程,孩子不過是個意外而已,所以就別動不動就把你的父權至上來拿捏兒子!”
“怎麼說話呢?”江聞緊煜繃著臉,這死女人,怎麼什麼話一到她嘴裏就變味了呢?
“我只是在呈述一個事實,心中並沒有一絲骯髒的念頭,況且,這孩子你可曾撫養過他一天,可曾盡過一次父親的責任?除了那點可憐的血緣,你們之間和陌生人沒什麼差別!”
江聞煜的臉更黑了,他恨恨地說道:“你就是在這麼教導他的?怪不得他對我這麼生分呢!你以為你的小肚雞腸、斤斤計較真的就能教好孩子嗎?讓他和你一樣的鼠目寸光怎麼能管理好一個國家?”
“江聞煜,首先說明白了,不是我在教他,是你所有的作為他都看在眼裏,是非對錯,他自會判斷。”
“那也是你平時對他的誘導!”
“……好吧,隨你怎麼認為吧。”
木安可閉上了眼睛,每和他說一次話,自己就要生一場悶氣!網絡上甜寵文里的百依百順呢?捧在手心裏的各種寵溺呢?莫不是自己的穿越方式不對?
又或許,這才是事實?
江聞煜也是有着同樣的想法:這個女人,沒見的時候還挺想她的,在一起相處時間長了又煩她!
想想他後宮的那些女人,哪一個不是對他服服貼貼?挖空心思的爭來搶去不都是為了求得自己的寵愛?
可就是這個女人,她從來就是特立獨行,從來對他不假辭色。
這若以後還是這種性格和他一直擰着,那讓他的臣民又如何看待他,身為一個帝王的尊嚴又何在?
“到了大興。你這性子可要改改,別還是這麼沒有上下尊卑,讓御史彈劾,讓天下人恥笑!”
他在炕沿上坐下,言辭懇切地說:“相夫教子就是一個女人該有的本份,做一個賢明的皇后,輔佐君王成就一番大業也可以青史留名的!”
看木安可還不說話,他又繼續蠱惑着說:“大容現在交到咱們兒子手裏你就可以放心了,若是誰想篡權,咱們在大興也不答應——這就是互為犄角的優勢。咱們呢,就把大興的軍事兵力和富國之策也按着大容的模子來,兩個國家並駕齊驅,試問天下還有誰敢不服?”
“你說咱們先從哪一處着手呢?”江聞煜斜着身子也躺下來,“要不然咱們先從軍事上入手,只要兵權在握,就不怕他們不服。”
“隱田和隱戶向來是那些世家大族用來對付朝廷的,更別說禁止土地買賣和人口買賣了,這個目前行不通啊……”
木安可還是不說話,這難得的安靜讓江聞煜想起了大黑山的那個夜晚,和他們的第一次……
他扭過頭細細的打量木安可,只見她雙眼緊閉,睫毛呈扇形在眼下投下兩道陰影,臉上不施脂粉,卻依然細膩光滑。
對於眼前的這個女人,江聞於的感情很複雜,從初識時她還是一個鄉野村姑,到如今成就還要高於自己的帝王,這漫長的十多年,他愛過她、嫌過她、防過她、恨過她、又要殺過她,可直到今天,他卻感到,只有她才能配得上他。
雖然她愛和他頂嘴,雖然她老是惹他發怒,雖然他們的觀點相悖,雖然她從來就沒把他的一切放在眼裏過,但是,在無數個深夜裏,他心裏一直在想着的,還是她。
一縷柔情從心底升起,他伸手輕撫着她的臉,從眼,鼻,再到嘴唇,他的心跳開始急促起來:
“木安可,十多年了,你想過朕嗎?朕可是經常想到你的——咱們再生幾個孩子吧,讓他們一個個都成為國之棟樑,好不好?”
“不好!”木安可猛然睜開雙眼。
唉?就不能巴望她說話,一說出來就擾人興緻!
“為什麼?”
“你讓我吃的葯!”心裏很緊張,他要是真的……自己可反抗不了,“若是生出像你的大皇子二皇那樣的兒子該怎麼辦?江聞煜。我可都快三十歲了,耽擱不起了!”
江聞煜的手停頓下來:“不會那麼嚴重吧?”
“可是你敢賭嗎?”
他不敢。
“那麼到了船上,我就停了你的葯。”
木安可又閉上了眼,“即使停了葯也不能立時受孕,那藥物在身體裏還會有殘留的。”
江聞煜似信非信:“那該怎麼辦?”
“給你製藥的人呢?問他去!”
那人現在不在身邊,讓他問誰去?江聞煜心裏也開始膈應了。
天快亮時,風果然停了下來,今天終於可以上路了。
江聞煜拿着藥瓶幾經猶豫,還是在木安可的譏笑中餵了她一粒:“這是最後一次,到了船上,真的就不用再吃了。”
木安可不語,卻是在江聞煜看不見的時候將已在口中化開的葯悉數吐在了手中並甩在了床下——她全身已經都能動了,雖說還不怎麼有力氣。
用過早飯,一行人又開始上路,由於風雨肆虐,路上難免還要清理一下石塊和樹枝。走走停停的,傍晚時到得港口。卻赫然發現,碼頭上警衛森嚴,甲胄鮮明,頂盔摜甲的木燕歸騎在馬上,在楊大郎父子的陪同下,已等候他們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