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時間如水

時間如水，即使是覺得令人十分孤寂的夜晚，也會隨着時間的流逝而變得異常迅速，轉眼間，也到了晴阿姨將要離去的時候。

自古以來，人便是一種追求群體生活的生物，在這顯得自我渺小如塵埃的世界裏，若是一個人孤獨的行走於世間，那在那孤獨的一秒里，會變得如百年般漫長的煎熬，不斷地祈求自我救贖，渴望尋找屬於自我的那份光明。

此刻，母親就是處於這樣的一個臨界點，看着晴阿姨慢慢的收拾自己的東西，母親心裏不知何滋味，晴阿姨也是如此，默默的收拾着，屋內充斥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氛圍，似開心，似不舍，似難過，似失去什麼。

母親也幫着晴阿姨稍微收拾着，其實也沒多少東西，無非就是一些衣物病單，本可以半個小時就能撿清楚的東西，兩人卻硬生生的收拾了一個多小時，母親知道晴阿姨是想多陪陪她，所以才有意如此，母親心裏很是感動，但也知道不該如此牽強晴阿姨，所以在收拾差不多的時候母親就開始催促晴阿姨趕緊走，說醫院這地方別久待，晦氣。

晴阿姨哪裏不知道母親的用意，心裏也是難以說清楚，只是嘴上不停的講訴着約好多久來看母親一次，約好一起看晚間的星空，一起聊聊外面的趣事。母親也是打趣的叫晴阿姨可要說話算話，就這樣，兩人想伴着挽着手走到了醫院門口，對於即將分別的時刻，母親跟晴阿姨都是相互牽強的說著鼓勵的話，其實兩人內心都清楚這或許不是永久的分別，但是分別的時刻都是令人難以接受的，即將面對獨自的夜晚，那種孤寂與冷清，那種無言的落寞，兩人都可以感覺得到即將面對的一切，特別是母親，不過她還是表現的很樂觀。

晴阿姨也知道久留了會讓母親更加的心裏彆扭，於是便不再多說什麼，只是約好了到時候有空就一定會來，母親連連說好。

就這樣，晴阿姨也終於離開了，母親看着晴阿姨離開的背影，好似失去了什麼一樣，心裏空空的。

這時候父親剛好打完飯回來，默默的走向了母親，從後面走到母親的旁邊輕輕的握起了母親的手，母親一開始有點一驚，但發現是父親的時候，頓時便心安了下來，就連之前那份好似要被孤寂的深淵所吞噬的感覺都變得淡然無存了，父親微笑的看着母親，他知道母親心裏的動蕩與不安，便溫柔的在她耳邊說到，沒事呢，還有我在。

恍惚之間，母親突然意識到，是啊，我還有你，你才是我這輩子最大的依靠，才是與我共同進退的人，有你在，即使是刀山火海，那也不過如此了，又有什麼比你不在我身邊還可怕的呢？此刻，母親一下子好像變得光亮了起來，自從黃阿姨準備走，到此刻的晴阿姨離去，這段時間以來被未知的黑暗所籠罩着的恐懼，頓時在父親的這一微笑之下，徹底的泯滅乾淨。生命，因為有你才變得精彩，因為有你，才變得有意義，有了你，我才有動力去對抗所有的不好，我相信，你一定會與我並肩，甚至為我抵擋一切！

很快，母親跟父親一同回到了病房之中，雖然母親心裏已經放開了很多，但看着空落落的房間，母親其實多少還是有點失落，畢竟是觸景生情，不過相較於之前的感受已經好多了，父親看出了母親的失落，也沒有多餘的說些什麼，倒是直接的走到床頭櫃前，將準備好的飯菜盛出來，母親看着父親的一舉一動，那種緩慢的溫柔，透過窗戶的光灑在父親身上，照的他身上那件潔白襯衫辰光般的閃亮。

母親看的入神，不知不覺走到了父親的跟前，眼前的這人，竟是如此的帥氣，如此的令人着迷。安靜的病房裏，雖然蔓延的是獨屬醫院的藥品味，但此時此刻，眼前的這一切，讓即使被擺在了世間最令人無望的病魔之路上的母親，也依舊感到了那份屬於她的浪漫與光芒，炙熱而強烈，溫暖而安心，病痛算什麼？有了你，生命的意義便不在於單純的生存於世間，更重要的，是有與之相伴的人，與你一同度過開心、痛苦、艱難、喜悅、悲傷等等人世間所有的情緒，因為有此，這才是真正的人生，回味起來才是真正的幸福，才是活着的真正意義。

父親看着母親盯着他出神，用手在母親眼前揮了揮，母親回過神來，看着父親，深情的說了聲謝謝，父親震了一下后，笑罵母親傻瓜，想些亂七八糟的，趕緊吃飯吧，耽誤了一下，都快冷了。

母親笑着點點頭，她知道父親雖說不善言辭，但對她的愛，即使不出言語，也是能感受的十分濃郁，這也是為什麼母親信心滿滿，敢於對面一切的原因，有這樣的一個男人在身邊，何懼未來？而這些，是可遇不可求，即使萬貫纏身，也換不來的。

今天依然是家常的飯菜，看得出來父親很用心，都是些母親喜歡吃還不影響病情的菜式，爽口而不油膩。父親看着母親吃的津津有味，心裏很是舒爽，他知道有一個好的心態面對病魔是多麼的重要，自己本就是窮小子一個，看着心愛的女人這樣，自己卻無法做的更好，本就愧疚難當，所以只想把所有能做到的能給到的全部給她，為她做些好吃的，給她講講笑話解解悶，只要能讓眼前的愛人心情能夠好起來，那就比什麼都重要，所有的一切困苦與負面情緒，全都要為她擋在門外，不再讓她受到一丁點的影響！父親心裏暗暗發誓。

下午父親陪着母親說了會兒話，就把母親哄睡了，看着母親安安靜靜的樣子，父親沒由的一陣心痛，輕輕的撫摸着母親的發梢，並向母親的額頭吻了下去，這一吻很深沉也很輕柔，深沉到持久，輕柔到一觸即離。

父親一直陪着母親直到傍晚時分，本想着說今晚好好陪陪母親，但是因為家中有事，要回去處理兩天，所以不得已晚上不能陪伴母親，母親也知道家裏的事情父親必須要回去處理，所以故作生氣模樣，催促着父親回家，說自己一個人可以，本來也就沒什麼大不了的，即使真的觸景生情，正好現在鍛煉下。說的父親無可奈何，只好應了母親的要求，晚上陪母親吃完晚飯後，便回去了。

夜深，留守的護士前來看望了母親的情況后，整個病房裏，只剩下了母親一人，靜悄悄的，也不知是下午睡得太香還是時間太早，母親此刻並沒有睡意，相反，卻是沉浸在此刻的安靜之中，看着兩邊空蕩蕩的床鋪，好似之前的一切都像是一場夢，讓人覺得有些不真實。

今夜的月色很是濃郁，照的病房裏甚是柔亮，母親透過窗，望向那潔白的月亮，內心很是平靜，她以為今晚她會感到害怕，還逞強的將父親支走，但沒想到，等到夜晚真正的到來時，好像也沒想像中的那麼恐懼，走廊上昏黃的燈光、白亮的病床單、內心的平靜，此刻就是母親的寫照，沒有任何一絲多餘的思緒在紛飛，母親只是靜靜的看着窗外，她沒有刻意的去胡思亂想，猶如一張白紙，整整齊齊，直至入眠。

這一覺母親睡得很香，直到上午父親來的時候母親才醒來。父親第二天特意來的很早，就是怕母親昨夜沒有睡得好，沒想到還是自己想多了，聽着母親在那裏喜笑顏開的講述着昨夜的美夢，父親的心是徹底的放下了，不管是母親自己的逞強做出的樣子，還是真的很好，至少母親敢於面對，這樣堅強的心態，對於以後都是很不錯的。早上醫生照例檢查，告訴母親現在的狀態很好，得繼續保持。

好事好似都是接踵而來一般，父親聽着醫生的話，重重的呼出一口氣，心裏的擔憂一下子少了好多。母親自己也沒想到醫生能說這樣的話，看來經過自我內心的升華，還是非常有效的。

乘着天氣好，父親特意帶着母親下樓轉轉，聊些最近有趣的事，母親饒有興趣的聽着，特別的時候，還哈哈大笑起來，惹得路過的人像看傻瓜似的看着他們倆。等到太陽高掛時，倆人才慢悠悠的回到病房，中午是在醫院吃的飯，父親看母親精神狀態很好，加上醫生說病情恢復的不錯，終於也有心思去做些別的事了，所以下午跟母親說好后，就趕回家了，母親並沒有覺得如何，此刻她的情緒正高漲，樂意的見到父親要認真的樣子。

晚上雖然還是母親一個人度過，不過已經好多了，今夜雖然想了想晴阿姨她們，不過也只是想想而已，並沒有多覺得什麼，母親時刻提醒自己要有一個好的心態，只有這樣才能更快恢復健康，才能與家人團聚。

時間如水，就這樣，自晴阿姨她們走後，母親一人獨住了病房三天，直到第四天的上午，母親正吃着父親送來的午飯，這時候主治母親的醫生以及隨同護士帶着一位已換好病服的女士進來。能進來這個病房的，其病自然不言而喻，只是母親跟父親看得分明，相較於母親的面色紅潤，這位進來的女士顯然是面容憔悴不已，毫無血色，頭髮都呈現一種乾枯無營養的狀態，整個人好似蒼老如幾十歲般的老年人一樣。

這時候又有一名身着正裝的年輕男子進來，嘴裏不斷的嘀咕媽媽慢點，然後輕手輕腳的將女子扶上病床，將其蓋好被子后，便和主治醫生出去聊了起來。那名女子上了床躺着后，便一直緊閉雙眼，母親也不知她是睡了還是如何，但看得出她很疲憊，畢竟從剛剛的情況來看，她的病情比母親肯定要嚴重的多，身體的免疫系統必然不好，所以人才會那麼虛弱無力。父親催促母親趕緊吃，畢竟新進來的病人身上都帶有病菌，母親心裏也不知在想什麼，獃獃的點了點頭，父親心裏清楚，這位新來的病友，必然讓母親好不容易活躍起來的心裏，又開始產生了一些思緒，看着母親乖乖吃飯的模樣，父親心裏滿是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