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鈺慎
說話之間,他走到近前看見相里曇肩上之傷,隨即大驚失色:“這……是誰膽大包天竟敢傷了相里典卿?!我這就下令全城搜尋……”
“不用了,小傷而已,無足輕重。”相里曇淡淡道。
蔚安訕笑兩聲,暗自將目光投向荷花妖背後沉默站立的槐樹妖,與面色僵硬的荷花妖不同,對於方才相里曇的發難,槐樹妖神態自若,只在蔚安投來視線時不動聲色地遞了個眼神過去。
蔚安頓時心中有數,轉了轉眼珠道:“未知此間發生何事?可需要蔚某出力?”
相里曇沒給他面子,直言道:“何必故作不知,監丞不就是專程前來。”
蔚安一噎,眼中惱怒之色閃過,哈哈一笑:“相里典卿真是詼諧吶。”
相里曇點到即止,順勢道:“蕪都的事情合該先交由監丞審理,是我多管了,監丞將他們帶回去自己審問吧,結案之時派個下屬來找我就行了。”
這番話看似退讓實則進逼,蔚安拳頭緊捏,心中對相里曇之怒洶湧難平,又礙於此行目的還沒達成,不得不強作寬宏大量,他側過身板著臉道:“你們先退下吧。”
接到他的眼神,槐樹妖迅速拉住還想說些什麼的荷花妖,領着一眾護衛匆匆離去。
心知蔚安接下來要問什麼,相里曇不欲再拖沓,直接道:“裁決者和莊主遲遲未至蕪都約莫是途中出了什麼事,據我估計,他們今日之內應會抵達,監丞來我這裏試探不如回家坐等,一旦棺材到了,柳相必會召集大家。此外,我奉陛下之命調查權家家主被殺一事,接下來行事還請監丞多多襄助。”
蔚安被他一語搶白,臉色更加難看,回了一句“那是自然”便拂袖告辭。
不速之客盡數離開,相里曇強撐偌久終於鬆了氣,陵湛趕緊出手扶住他,而半晌不見蹤影的鈺慎乍然掀起兩排葯櫃之間的帘子走了出來,陵湛心中驚詫,轉頭見相里曇緩了過來,便繼續為他清除火鐮石碎渣,如此折騰了兩刻鐘才算大功告成。謝過陵湛后,相里曇入醫館後面的屋子沐浴更衣,陵湛正要向鈺慎辭別,鈺慎卻道:“姑娘不妨再等等。”
陵湛一愣,他又道:“有時事情並非只能固守,一味遵循反而錯失機會。”
他彷彿意有所指。
鈺慎是個功力高深的武者,這一點她十分確定,因為以她的警覺竟然沒有察覺到鈺慎藏在葯櫃後面。鈺慎在荷花妖一行到來的前一刻隱入內中,等到蔚安走了才再度現身,以鈺慎的修為,當然不是因為懼怕才隱而不出,他的舉動是刻意為之,也像是對一切事情早有預料。
這種似乎能預見天機的,一向不會直言關鍵。
所以鈺慎是想暗示她什麼?
陵湛沉思未解,醫館又有客至,來的是個衣衫素凈的蘭花妖,她年紀尚小,舉止踟躕,匆匆掃了一眼醫館之內的情形又忙不迭低垂了視線,行到醫館門口,還沒開口臉已紅了一大片,在陵湛的注視下,她道:“請問此處有一位名喚陵湛的姑娘嗎?”
她聲若蚊蠅,陵湛勉強聽清,上前一步道:“我就是。”
蘭花妖抬頭看了一眼,接着從懷裏拿出一封信,但有所遲疑,並未立刻遞出。
“這是一位公子讓我給你的。”
“公子?”陵湛自忖在妖界沒什麼熟識,她正要否認之際腦子裏倏然閃過一個念頭,忙道,“可是一個金色長發持着煙槍的男子?”
“是。”蘭花妖見她說對了景予讓的樣貌,心中懷疑漸消,把信遞了過去。
陵湛拆開一覽,上面只有四個字——文昭柳府。
文昭柳府?好似在哪裏聽說過。
杜晚舟不知何時湊過來,探頭一看,嘴裏道:“文昭柳府……這不是珠萼夫人的居所嗎?”
陵湛一頓。
是了,在淮溪山的時候,紀劍蘭曾邀她做客,當時說的就是文昭街柳府。
瞧這信的意思,景予讓是想讓她去珠萼夫人的府邸?原本她和景予讓約在城北酒樓會合,現在又改換地點,看來是景予讓那邊出岔子了。她思忖片刻,越想越覺得蹊蹺,她回頭看了一眼鈺慎,鈺慎站在葯櫃前,仍是面無表情,看不出情緒,她又轉回頭盯着杜晚舟,杜晚舟被她看得一臉茫然。
“好友,怎麼了?”
陵湛不語,良久之後,才漸漸鬆緩神情。
既然指明文昭柳府,她與紀劍蘭又恰好有約,那就去一趟吧。
按捺下叢叢疑竇,她衝著鈺慎道:“鈺慎先生,晚輩另有他事,先行告辭。”
鈺慎微微頷首。
杜晚舟滿頭霧水,見陵湛離了醫館他慌忙跟了上去。
“已經到蕪都了,你還跟着我做什麼?”
“說來也是緣分,杜某此行的目標也是柳府啊!”
“……”
“哎!好友,走慢一點,我跟不上了!”
目送一人一妖遠去,鈺慎關上醫館大門走進後院,相里曇已經沐浴完,正坐在木桶旁的凳子上擦拭頭髮,他見鈺慎進來就知道陵湛和杜晚舟應是離開了。
昨夜遲煙閣欄杆斷裂導致荷花妖的兒子摔下去這件事很難說清其中有沒有鈺慎的手筆,畢竟當時鈺慎就在一牆之隔的雅間中,也幸虧鈺慎在場,他才只添了左肩一道傷。權介聲之死背後謎團重重,他奉命來查勢必受阻,只是沒料到蔚安這麼沉不住氣,先佈置了遲煙閣的好戲又安排了一批刺客招待他,今日還挑動荷花妖登門尋釁,見事態不佳才親自出面,如此拙劣的手段,真是蠢材。
鈺慎入裏屋換了身衣衫,手裏拿着一柄鐵如意走出來。
相里曇視線頓時落在那柄鐵如意上。
“先生要出門?”
“我約了酒友。”鈺慎點點頭,轉言提醒道,“你今晚去權家多加小心,若有不測,可尋那位陵湛姑娘。”
“陵姑娘?”相里曇微訝。
陵湛確實一來就使他驚艷,但陵湛是個人族,蒼族的事情縱是羽朅鱗三族都無權置喙,陵湛又能如何呢。更何況他因為火鐮石之傷已經欠了恩情,又怎麼好意思再去勞煩。
鈺慎沒有繼續強調或是警示,只淡淡道:“她是轉機。”
此言一出,相里曇聞之肅然。
“晚輩明白了。”
鈺慎言出如讖,不信服者皆難逃悔咎。
相里曇沒有挑戰鈺慎威名的打算,他只是心中好奇,陵湛有着何種秘密竟能成為蒼族王爭的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