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角色
“諸位...諸位大爺,饒了,饒了小的一條命兒吧,是小的不曉得這位是您的人,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太歲爺。”
那滯着身的巡邏侍衛瞧見了踏着步子,緩緩步過來的人。
洋麵孔,又是一副洋麵孔,他們來這兒街上四處奔走的原因,便也是由於那一張洋麵孔,那一張陌生的洋麵孔。
他們這些巡邏侍衛,可還沒有資格去瞧得見那大人物,不過從閑言碎語中也了解到了三四分來。
聽上邊兒的人談論時說,那洋人是一個狠角色,不笑,且常眯着一道眼,讓外人瞧不出他的眼神兒,遂越發感到可怖。
他便是下令朝着那群書瘋子開槍的洋人。
那個邊兒喝着咖啡,邊兒下着國際象棋,還邊兒殺人的洋人。
通過那群死掉書瘋子的事兒,這秦淮河的男男女女都曉得一個道理:莫要去惹洋人,否則,就等着吃那槍子兒吧。
顯然,這群巡邏侍衛也懂得這個道理。
“你...沒有什麼事?”
那洋人對着婉清詢問道。
面前這個洋人對於婉清來說,也算得上是半個熟面孔。
那日,她還倚在那勾欄之上,對着他拋去媚眼兒,叫他下次再來呢。
可婉清料不到的是,如今兒再一次的見面,竟然是如此的難堪。
“這個孩子...”
“莫要誤會,這是我的乾兒子!”
婉清好似猜中了這洋人所想,羞紅着一張臉,連連擺手解釋道。
“乾兒子?”
這洋人不懂乾兒子究竟是何意思,歪着頭,不解的望向婉清。
“乾兒子便是,便是...”
那巡邏侍衛腆着一張臉,湊上前來,欲向那洋人解釋一番中國人口中乾兒子的意思。
可話兒剛過口,卻又不曉得該如何繼續說得下去。
這巡邏侍衛本想拍拍馬屁,可卻沒那個本事,弄出了這一副半尷半尬的局面兒來。
洋人回頭,瞥了一眼那靠將近身邊兒的巡邏侍衛,又收回了眼來,不想再去搭理這埋頭佝腰的侍衛。
“你沒事吧?”
玉鳳與艾青也跟隨着這洋人的幾個手下靠了過來,瞧着身兒粘着灰的婉清關切問道。
“沒,就是無好法子哄鶴羨,他這般哇哇哭啼該對那嗓子不好。”
婉清拍了拍身上粘的灰,低頭望向張着一張小嘴,哭個不停的鶴羨。
“交給我來哄吧,平日間兒,我可無你倆忙,遂常常偷跑到李嬸忙活的后廚去,倒也學到了些哄孩子的皮毛。”
艾青接過婉清手中哇哇哭啼的鶴羨,輕輕拍打着他的後背,帶着他走去了其他安靜些的地兒。
“你與這位先生好好聊聊,我去瞧瞧大姐與鶴羨。”
那玉鳳也不想在這地兒留多久,畢竟她又認不得那洋人,索性先一步去尋那艾青與鶴羨。
“您怎麼來這兒了呢?”
“我回去。”
婉清的這句話,那洋人總算是聽懂了,他轉過身,指了指那條小巷子,婉清順着他的目光朝着那條巷子裏望去。
“那便是您的居處?”
婉清又不是那千里眼,自然是瞧不見那洋人的府宅,只是通過他言談舉止,身段打扮兒,大致在腦海中勾勒了一幅西洋的小洋樓來。
“你可以去看看...”
那洋人話說到一半又止住不說,眼低了下去兒,瞧着地。
“有空一定去瞧瞧呢,到時候還希望您不嫌棄我呢。”
“不嫌棄,不嫌棄。”
那洋人笑了笑,露着雪花花的牙,似個孩子。
“這三個人,你怎麼做?”
洋人對着婉清問道,徵求着她的意見。
“姑奶奶喲!是我自個兒賤,您要打要罵都隨意,只求您在那洋大爺面前說說情兒,讓他饒我們一條小命。”
此前還虎狼狀,要吃人般的巡邏侍衛一下子兒,便就軟了下來,低着身子爬至了婉清的腳跟子前。
“放了他們幾個吧,也讓您日後與那些個當官的好打交道些。”
婉清知曉進退因果,這三人好說歹說在那衙門混得個一官半職,再差也算的上是個當官的,民不與官斗,這是一句俗話,但話俗理不俗,民在官兒面前身份着實低上不少,何況是她們這些下九流。
“走吧,別讓我再瞧見你們三個。”
婉清拂了拂手,將頭撇了過來,顯然是不願再看見這三人。
“多謝您嘞!”
瞧見那槍口子從自個兒身上挪了開,那三人連忙從地兒上爬起,跑進了一巷子,扭過一條道,終是瞧不見了身影子來。
“婉清都不知該如何報答您,只能再次感謝您三番五次的搭救。”
婉清對着洋人拘了個身,致去謝意。
若是言以身相許的混賬話,怕是這洋人便會對自己感到煩厭,自個兒究竟是否是那黃花大閨女,婉清還是明白的。
“下次可以再聽上您唱一曲嗎?”
他問着這個令婉清訝然的問題,提出了這個再簡單不過的要求。
“當然可以呢,這是再簡單不過的一件事兒呢!”
婉清笑盈盈的應承了下來。
“這個給您,希望三天後您能來...”
洋人遞出了一張鎏金邊兒的帖子,上面大字兒是洋文,婉清着實瞧不明白,不過洋文下有着一排小字兒,是用漢字兒寫的,可大概是那些滿口之乎者也的迂腐人譯的,婉清也只瞧懂了六七分來。
“好的,三日後一定去您府上拜見。”
雖說不懂,可婉清依舊將那帖子鄭重的揣在了懷裏。
那端着鳥槍的洋人護衛上前來耳語了幾句,洋人點了點頭,爾後嘴角揚起一抹微笑來。
......
......
“你是北京城來的?”
洋人走近那賣貨老漢身旁,瞧見那碎落一地兒的兔兒爺問道。
“是,老頭子我是從那北京城跑到這兒來的。”
賣貨老漢點了點頭,回答了那洋人的提問。
“為什麼要來到這麼遠的地方呢?”
洋人蹲身下來,眼神對着賣貨老漢躲閃的雙目。
“哎,還不是那些個兒當官的鬧的,那北京城繁華是繁華,可人與人的差距,可就真真太過明顯,那滿旗人兒出門,就見不得幾個腳粘地兒的,可若說我這般的人,那也是數也數不清的。”
瞧見這是個洋人,賣貨老漢遂將一肚子的苦水都傾倒了出來。
“如今兒那皇上又與英邦簽訂了什麼條約,我們的日子便可就更加的不好過了,只得到處跑,靠着僅存的一點兒手藝謀生。”
老漢擦了擦嘴角殘留的血沫子,笑呵呵的說道,似乎那本就是在平常不過的事兒。
“這個買下你那些兔兒爺。”
洋人遞給賣貨老漢一個錢袋子,較之前那被奪走的不知滿了多少分。
“這個......”
賣貨老漢本想還回去,卻不料人家已經護衛的簇擁下,漸漸走遠。
“走了?”
婉清望着那離去的背景發起呆來。
“連聲招呼都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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