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耳邊清靜下來,想想,這一切真像作了個夢。歸晚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平坦得讓人難以相信這裏居然有個孩子。

到底是誰的孩子?她瞪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承塵,試圖抽絲剝繭,捋順凌亂的記憶。

真是剪不斷理還亂,她越理腦袋越是混沌,根本什麽都想不起來。

其實歸晚很喜歡孩子,前世的理想便是結婚生子,過著兒女繞膝的安穩生活。好不容易挨到心儀的對象向她表白,可還沒來得及享受愛情滋味,腳下一個不穩,落入湖中,她溺水了。

早知道,就不該約他去游湖……

歸晚眼皮越發地沉了,渾身無力,那種被湖水吞沒的感覺再次襲來。

她掙扎無果,眼看着他朝自己游來,可兩人的距離卻越拉越遠,他在喊她……

「姊姊,姊姊……」

清脆的呼喚聲在耳邊縈繞,熟悉,可不是他。

她想看看到底是誰,但眼睛被水刺得睜不開,湖水嗆入鼻中,辛辣,連唇齒都被侵襲,咸、腥、甜……說不出的味道。

接着,她徹底被拖入了水中,胸口憋悶,像壓了塊巨石。

她不想死,真的不想死,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她還有親人,有理想,有嚮往的生活,以及還沒來得及感受的愛情。

實在喘不過氣了,她猛地睜開雙眼,然而眼前的一幕讓她震驚——

一身材高大的男子正將她壓在身下!

她下意識要喊,接着唇被堵住,她叫不出聲了。

再然後,便只有感官上的記憶,肢體冷熱糾纏,汗水黏膩,低沉的喘息中,一陣噬骨的痛,痛得她難耐,再忍不了了,在得以喘息之際,她驚呼而起——

乍然聽見呼聲,林嬤嬤嚇了一跳,見床上的表小姐正大口大口喘着氣,趕緊上前安撫道:「表小姐,您怎麽了?可是夢魘了?」

見了林嬤嬤,歸晚意識漸漸清明,驟然癱軟下來。

原來是個夢……

【第二章表姊暗藏心思】

聽聞歸晚醒了,薛青旗來過幾次,可都被她以身子不適為由搪塞過去,一面都沒見。

最近發生的事太多,她心裏煩亂,還沒準備好見這個「陌生」的未婚夫,更不知該如何應對兩人的關係,因為她不僅換了個芯,還多了個「他」。

打那夜被魘着了,歸晚總覺得那不單單是個夢,或許這就是原身的潛在記憶。可無論她怎麽努力,都想不起那個身材高大的人是誰,也看不清夢裏的那張臉。

「表小姐,用早飯吧,奴婢特地給您備了小松菌。」林嬤嬤領着小丫鬟入門,笑着去迎歸晚下床。

不過兩日她便摸清了歸晚的口味,可見其用心。

其實「昏迷」中,林嬤嬤對歸晚便照顧得極細緻,怕她天熱出汗,渾身不爽利,不厭其煩地給她擦身子。

歸晚也是聽她念叨才知她原來是母親的貼身丫鬟,本該陪嫁,怎奈大病一場便留在了侯府,故而見表小姐如見小姐,心生親昵。

歸晚坐在桌前,丫鬟蓯蓉和茯苓跟上來伺候。這兩個小丫頭是杜氏安置來的,都算踏實,但性格迥異。

蓯蓉是只做不說,伺候主子耐心謹慎;而茯苓許是因年紀小,活潑了些,歸晚印象最深的是她那張嘴,何時都閑不住,沒人陪她聊,她便趴在床邊一面打着絡子一面說給「昏迷」的表小姐聽,歸晚想不聽都不成,好多關於自己和侯府的事,歸晚都是從她嘴裏得來的。

如今歸晚醒了,她再不敢多言,抿着小嘴可辛苦了,瞧得歸晚都替她憋得慌。

吃過飯,蓯蓉端了碗益氣寧神湯來,聽聞歸晚夢魘,她連熏爐都換了安神的沉香,是個心思縝密的。

歸晚含笑接過,才喝一口便聞茯苓清亮的喚了聲——

「二小姐,您來了!」

眼前飄過一抹青綠,歸晚抬頭,正對上了挑簾入門的祁淺。

茯苓搬來杌凳給祁淺坐,祁淺笑吟吟問:「表妹好些了?這些日子可把我們嚇壞了。我好生擔心表妹,還偷偷來瞧過你呢。」

歸晚莞爾,她是偷偷來過,至於擔心與否……想到那聲「哼」,可不太確定了。

「讓表姊憂心了。」

「表妹客氣了,一家人應該的。」祁淺主動拉了拉歸晚的手。她的手溫熱,襯得歸晚的手涼颼颼的,她感嘆,「表妹這些日子受苦了,手還這麽涼。今兒天氣不錯,我陪表妹出去走走吧,小花園的芙蓉開得可艷呢。」

連着幾日不出門,可不是正憋悶着,林嬤嬤瞧着快發霉的歸晚,笑道:「二小姐說的是,表小姐腿腳怕都沒氣力了,出去走走心情好,恢復得也快些。」

話說得倒沒錯,不過歸晚興緻不高,猶豫道:「我早飯還未用完……」

「我等表妹便是。」祁淺接道。

歸晚微怔,悄然瞥着她,笑笑,繼續喝那碗湯。

出了槿櫻院朝東,緊挨杜氏的東院便是一片小花園。杜氏喜歡種花,四季不斷,便是到了冬日,暖房裏也依舊奼紫嫣紅。

過了花園的月洞門,恍若入了傳說中的芙蓉城,花團錦簇,嬌艷瑰麗,繞着半畝方塘,波光瀲灩,又適逢清晨,如露染胭脂,看得人心情豁然開朗。

兩人坐在塘邊亭子裏賞花,祁淺喚下人拿了花瓶,折了些芙蓉來插。她笑着對歸晚道:「滿京城就數咱們家芙蓉開得最早,每每這個時節,祖母房裏少不了它。」

歸晚點頭,贊了聲,「表姊巧手,外祖母定然喜歡。」她專註地望着祁淺修剪花枝。

透過花瓶里的寥寥花枝,祁淺也在打量着這位表妹。前些日子表妹昏迷在床,她也曾端詳過,五官精緻,膚如凝脂,美是美,可沒一絲生機,總歸慘澹了些。

如今表妹漸漸恢復,人也跟着越發地明艷了,尤其是那雙眼,即便望着花瓶也若含情,水漾漾地勾人心魄,簡直媚到了骨子裏。許是她憔悴未癒,許是她就是這清冷的性情,讓人覺得她便是那峰頂的雪蓮、夜半的曇花,非世俗能浸染。

若只是這般也罷,偏她身姿妖嬈,該有的一分不少,不怪薛家公子對她念念不忘……

祁淺看得眼神發直,不小心剪斷了支盛開的芙蓉。

歸晚微詫,抬眸瞥了她一眼。

祁淺猛然回神,笑笑,扔下那段廢了的花枝,試探地問了句,「表妹,你果真不要這孩子了?」

正捻起一支緋色芙蓉的歸晚微頓,撥着花瓣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顯然她不想談論這話題。

可祁淺不然,她放下剪刀殷切道:「表妹三思啊!」

歸晚又看了她一眼。

「表妹,我知道她們為了讓你嫁給薛公子才叫你不要留這孩子,可沒了孩子,你們便果真相安無事了嗎?紙包不住火的,他早晚會知曉,到那時豈不更加難堪,哪個男人能忍得了這種欺騙?即便他壓下這口氣,可還能待你如初?」

見歸晚不語,她又道:「表妹,你肚子裏的可是條生命,是你的親骨肉啊,你怎忍心拋棄他?況且你可想過後果?我聽嬤嬤們講,墮胎之人十個有八九個要傷身的,而且極容易落下不能生養的毛病。『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薛公子是獨子,薛家豈容得下無後?不管休妻還是納妾,到頭來苦的還不是你!」

祁淺越講越激動,乾脆推開了面前的花瓶直視歸晚,正色道:「即便表妹如願嫁給了薛公子,可良心能安嗎?薛公子做錯了什麽,對錶妹一往情深便要受誑騙?如此不知恩義,這於他公平嗎?」

面對這番義正詞嚴,歸晚沉默。

祁淺說的不無道理,這話多少還真有點戳中歸晚的心,可末了她偏偏拐到了薛青旗身上,如此義憤填膺,倒讓人品出了些異樣滋味。

歸晚不想要孩子當然不是為了嫁薛青旗,不過與祁淺解釋這些,沒必要。她悠然起身,笑不上眼道:「謝表姊提醒,我記下了。恕妹妹身子未癒,這會兒有些乏累,不能陪表姊賞花了,抱歉。」說罷,挽着林嬤嬤便要走。

祁淺兩步攔在她面前,追問:「表妹,你真的要打掉這孩子?」

歸晚眉頭輕蹙,清冷道:「我說過,孩子是我的,我自己決定……」

「歸晚!」

身後傳來一聲,歸晚回首望去,只見芙蓉半掩的小徑中,立着一位身材頎長、面容清俊的男子。

歸晚一直昏迷養病,男子不宜入房,故而無論是舅父還是表兄弟,她哪個都未見。不過論年紀,這位應該是表兄。

她方要開口,祁淺先發聲了,福身喚道:「薛公子。」

薛公子……薛青旗?

歸晚愣住了,這便她傳說中的未婚夫?

此情此景,還能再尷尬點嗎?

歸晚見禮,垂眸不語。

薛青旗平靜上前,對着祁淺道了句,「二小姐,我想和歸晚單獨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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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拿下將軍沒?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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