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江珝一時陷入了死局當中,然而更急迫的是,薛冕再次行動了,以擅離職守的罪名一本參到了皇帝那裏,隨後薛黨一一跟隨,朝堂之上針對江珝的聲音此起彼伏,皇帝左右為難,不得不招親自召見了江珝,一問究竟。

證據未全的前提下,江珝不敢打草驚蛇,於是懇請皇帝信他一回,不久之後定會給他個答覆。

皇帝無奈,他是想信他,可被這滿堂的朝臣脅迫,他也無能為力,為了保證江珝的不受罪責,只得催促他趕緊回到北方統兵,繼續完成未完的北征。

是夜,江珝回來得很晚,進門時歸晚正坐在羅漢床上等他,許是等得太久,她靠着引枕睡著了。

江珝靜靜地望着妻子熟睡的小臉,她櫻唇緊抿,精緻的眉心輕顰,便是睡着也是心事重重。他當然知道她因何而愁,這幾日雖她不提,但他清楚她是在擔心父親的事,昨個驍堯也問過他了,為何黎龐昭人已經捉了回來,可依舊不能為父親翻案?父親的案子到底還要拖到何時,他們一家人到底何時才能團聚……

想到這,江珝彎身,疼惜地撫了撫妻子的臉頰。

歸晚睡得並不沉,他剛碰到她的時候她便醒了。

「你回來了?」睜開眼睛,見是他,她甜笑問了句。

這一笑,如春風,暖了他飽經滄桑的心,讓他胸中滿足得不得了。「回來了,告訴你不必等我的。」

「早知道你回來這麼晚,我可不就不等了。」歸晚嬌嗔地瞥嘴道,可這話卻聽不出一絲不樂意來。「你可用過晚飯了?」

「還沒。」

「這麼晚了還不吃晚飯,一點都不懂得照顧自己,不在你身邊,還真是不放心。」歸晚嗔怪着,一面急着下床去喚人,而江珝卻一把拉過了她。

「下晌和魏將軍在茶樓喝茶,還不餓。」說著,一把抱起了她進了稍間。

他徑直摟着她躺在了床上,一動不動。歸晚驚詫,問道:「不洗漱了嗎?我先幫你把衣服換了吧。」

「不要。」他撒嬌似的道了句,闔目環緊雙臂,將她抱得更緊了,歸晚覺得再用些力她都快進入他身子裏。她努力仰頭看看他,而他也恰時低頭看着她,二人對視,他驀地笑了,寵溺無限。然除了寵溺,她在他眼底看出了一絲不明。

她想問,幾次開口都沒發出聲來。她察覺他今日狀態不大對,可也說不出到底因為什麼。她索性不說了,也伸臂抱住了他的腰,埋在了他胸口,嗅着他獨有的味道,睡著了……

第二日醒來的時候,江珝已經不見了,歸晚沉息想了片刻,乍然瞧見窗外的人影,她驀地喚了聲:「禹佐!」

去密室的路上,歸晚心裏一直在想着禹佐的話。黎龐昭如何都不可合作,竟是因為想要看自己一眼,而因為他的不合作,江珝陷入被動之中,薛黨連本直奏,皇帝迫於壓力竟要他回北方去。

如是,歸晚倒是能夠理解他這兩日為何愁容不展了。可他為何不與自己說呢,畢竟是夫妻,婚姻便是不止同享福,也要共患難的。

而跟在歸晚身後的禹佐也頗是忐忑,他也不知道自己這麼做對不對,可他實在見不得將軍因此事而踟躕,再拖下去,恐怕就要錯過時機,功虧於潰了。況且,將軍如此,不也是為了少夫人的父親嗎……

二人帶着心思,到了密室。

這間密室就在與沂國公府隔街相望的酒肆中,在酒窖的地下。誰也想不到,這繁花似錦的街道上,竟隱藏着一間密室,這便也不怪薛冕如何都找不到人了。有那麼一瞬,歸晚甚至想到,許父親也曾經被關在這裏吧……

見她愣了一瞬,禹佐一面打開密室的門,一面沉聲鄭重道:「少夫人,您放心,他被鎖着,傷害不了您的,況且我也會護着您的。」

歸晚含笑點了點頭,跟着他進去了。

密室燃着燈,卻昏暗異常,燭火搖曳,掙扎地搶奪着空間裏不多的氧氣,像個垂死的病人,對生命的貪戀且貪婪。而與之相較,陰影中那個盤膝而坐的男人卻顯得淡定得多。

歸晚緩緩靠近,那人聞聲,登時睜大了雙眼,瞳孔漠然放大,想要看清這個陌生的腳步聲屬於誰。

昏暗中,映眼而入的正是一抹綽約的身影,僅僅是這身影,便也足夠迷倒萬千了。黎龐昭自認為閱女無數,然這般絕佳者,他還真的是第一次見。

「余小姐,您來了?」角落裏,一個嘶啞而低沉的聲音傳來。

歸晚望去,那人身形魁梧,便是受過刑也依舊是挺拔不屈,他滿臉血污,卻掩不住雙眼的鋒芒。這便是黎龐昭,他與她想像中的那個猥瑣齷齪的形象完全不符,她着實驚了一刻,隨即冷道:「你該喚我夫人。」

「哦,對。」黎龐昭抻着沙啞的聲音笑道,「將軍夫人。」說罷,他無奈搖了搖頭,「我為你破城,結果卻被江珝捷足先登。哼,戰事上,他贏了我,竟連我想要的人也被他搶去了,他還真是我此生的煞星啊。」

歸晚不想與他浪費話語,上前一步,直接問道:「我人已來了,你可能兌現諾言?」

這一刻,黎龐昭終於看清了他。時間定格在這一瞬,黎龐昭終於見到了這個讓他痴迷的女人,為了她,他破城,逃竄北方,像個喪家犬一樣活在契丹人的羞辱之下,又為了她而自投羅網,跟着江珝回到了京城……若說這一面值嗎?以余歸晚的驚艷程度,定然不枉艷絕兩浙路的名聲,所有的女人,凡是黎龐昭見過的、接觸過的、玩過的數不勝數,可卻找不出一個如她這般清在皮相,媚在骨子裏,高雅在氣勢中的人……

黎龐昭看了她良久,突然笑了。便是再驚艷又如何,她不過是普普通通的女人而已,是人妻,是人母……

一股失望感油然而生,不是因為她的絕色沒有達到他的預期,畢竟他有她的畫像;他失望,是因為在他日久的企盼中,她已然成為了神的化身,他對她的期待超出了人世間任何常人所擁有的特質,也可以說,他把自己所有的付出和期待都押在了她身上……然當真面對的那一刻,他傻眼了,也醒悟了,原來她就是她,從來都不是他想像中那個洛河神女……

他望着她,冷笑了幾聲,闔上了雙目。

歸晚自然不知道他內心的抉擇,問道:「先生可是想毀約?」

「毀約?」黎龐昭不屑哼聲,「我與你何約之有?」

「不是與我,是我夫君。你不是要我來,你才肯幫他嗎?」歸晚鎮定道。

「你倒是夠忠貞,這一點還真讓我有點動心呢。」

他話語佻薄,而歸晚卻笑了,漠然道:「我是為我夫君,也更是為我父親。」

「余懷章啊……」黎龐昭拉長着聲音,意味深長喚道,「他倒是個好官,只是被這個朝廷耽誤了。」

「他不是被這個朝廷耽誤了,是被朝廷的奸佞,比如薛冕……」歸晚接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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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拿下將軍沒?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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