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遭遇
“……裏面好冷……又臭！”
司法處的後門處，傳來了女聲細細的抱怨，隨即是重物落地的聲音。“庫克斯壯你個死人，都怪你……跟你說直接動手多好，非要繞這麼多的圈子！”
“那麼多人在一起、又都見過我們，像我這種顯眼的塊頭怎麼動手？萬一泄露了身份被塔里其他人知道，小姐還不嘮叨死我們？她可不想被她爺爺知道又在這裏惹了事！”
一個拚命壓低的男聲馬上回答，赫然正是白天跟隨菲菲安的那個神佑狂戰士，此時那彪悍的臉孔早沒有了憨厚的味道，正神情緊張地四下察看、術語叫做‘望風’的那一種：“別廢話了，快把他裝上車！”
他誇張地抹了把額頭的汗，覺得干這點破事簡直比他當年嘴上還沒長毛時初次去逛那些風月場所還要緊張，鬼祟地探出頭去打了個手勢，立即就有一輛不起眼的馬車滴答滴答地過來了，迅速地把失去知覺的道格扔上了車——真的是用扔的，主要是庫克斯壯實在緊張得要命，手心出了好多汗，緊張過度用力過猛，這麼一滑就把道格給扔出去了。
一旁的女子輕輕地撇了撇嘴，一幅早就料到你會如此的表情。目光掠過道格的身軀，壓低聲音問了一句：“你覺得，小姐會怎麼處置這個竟然敢動她的……‘那裏’……的男人？……細細嘻嘻哈哈哈……”
話沒說完，她已經忍不住發出了極力壓抑的笑聲。
“嘿嘿……”
庫克斯壯臉上露出同樣想笑又不敢笑的抽筋樣表情，忍了片刻之後艱難地開口：“……應該很嚴重吧……上次有個起了色心的傢伙想對咱們塔里的侍女動粗，結果被小姐抓到之後，給XXOO了……那真是，慘不忍睹啊……這次這個男人的行為比那個人要嚴重多了，我覺得他肯定會被小姐——嗶——了才對……”
“你真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兼沒有想像力！”女子似乎很受不了地揮了揮縴手，隨即背過手去在自己的俏臀上輕拍了幾下：“你知道這個部位對女人來說意味着什麼嗎？小姐雖然身體還未成長，心智可是早就成熟了！光是——嗶——那夠？小姐肯定會把——嗶——用在他身上，還要不停地給他治療，然後再把——嗶——和——嗶——都在他身上試驗一遍！如果小姐高興了、或者不高興了，甚至連——嗶——都會用出來也說不定！”
“嘶！求求你千萬別提——嗶——啊，光是聽你用說的我大腿都開始抽筋了……”
“嗚……”
也許是庫克斯壯‘啊’的聲音太大了，昏迷的道格發出了迷糊不清的痛呼，手指動了一下，女子——閃電戰法師瑪蒂·比莉安毫不客氣地把纖細的手指狠狠地往他的后脖子上拍過去，一陣藍白的電光閃過之後，道格就帶着一股詭異的淡淡焦臭味道再也不動了。
“你太粗暴了吧！”
庫克斯壯有點不忍地看着道格幾乎焦了一半的後頸，不由自主地向自己的后脖子摸去：“小姐可是吩咐一定要活着帶過去的！”
“沒問題，絕對是活得！”
比莉安一揮手滅掉了手上的閃電：“小姐那些‘試驗動物’，全都是這樣子送到實驗室的！我早就練得純熟無比了！”
“實驗室！？”
庫克斯壯的聲音不知為何走調了：“小姐吩咐要把他送到那個從草葉鼠到沼澤龍都是‘活着進去、零碎了出來’的‘實驗室’？難道——”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生硬的咽口水聲音在狹小的馬車內響起。“這、這可不行啊……我、我一定要阻止小姐跨過惡魔的界限——”
“你有意見你去說。”比莉安一臉的‘求求你別牽扯上我’的表情，“我只按照小姐的吩咐做事！”
笑話，那祖孫倆根本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從生下來開始就是為所欲為視世間一切規則如無物的人物，想阻止他們那瘋狂想法的人不是沒出現過，不過後來就都沒出現了，至於哪裏去了……保密。
“啊！——”
庫克斯壯壓抑地怒吼着連續捶了自己的大腿幾下，為自己堂堂一個‘神佑狂戰士’竟然屈服於別人的威脅、放棄了自己的信條而羞愧！……當然捶幾下大腿也就罷了，羞愧歸羞愧，他決不會為了自己的信條而打算作任何與‘阻止小姐’有關的事情——他是‘神佑狂戰士’，可不是‘神佑傻戰士’！
…………
……那……那是什麼……
道格微微地睜開眼，四處打量着，朦朧的視野中，一條巨龍赫然出現在他的面前！
“戰神在上————”
一秒鐘也沒有浪費，道格毫不猶豫地轉身就逃，身後的巨龍沉重地踩踏着地面，轟隆隆地追了過來，腥臭的氣息幾乎就在噴在道格的身後——
“嘩啦！”
一陣刺骨的冰冷突然之間從全身各處傳來，彷彿掉進了冰湖。正在拚命逃跑的道格狂叫一聲，喘息着蘇醒了過來。
這是……哪裏？
這間寬大房間內有良好的光線，但是找不到窗戶，牆壁則由巨大的岩石組成，和天花板、地板幾乎渾然一體。
他微微地挪了一下沉重的頭顱，發現自己被幾個粗大的鐵環固定在一個直立的十字形架子上，整個人頓時緊繃起來。
……怎麼回事？！
渾身被冰冷的水濕透的道格皺起眉頭髮力，想試試看這鐵環的牢固程度，卻不料背肌剛一用力，後頸上就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讓他猝不及防之下痛呼出聲。
“很痛嗎？”
一個輕柔的聲音突然在室內響起，隨後一陣微弱的腳步聲從道格身後傳來，不敢再動脖子的道格看不到是誰，含糊地回應了一聲‘嗯’。
“——痛就對了！”
輕柔的聲音似乎心情很好，隨着腳步聲變得清楚，一個纖瘦的身軀出現在道格仍然有點模糊的視野中，一種清新的神秘香味隨之飄來，讓他忍不住深吸了兩口氣——然而在看清楚聲音主人的臉孔之後，道格全身瞬間已經僵硬得如同石雕一般。
原來是你！
看着眼前亞里門特的孫女菲菲安·亞里門特平靜的小臉，道格心中霍然明亮。
眼前這個和自己有‘一掐之仇’的小女孩不愧是亞歷門特的血脈，果然是睚眥必報！
嘆息一聲，他在心中無聲的詛咒——威斯特那隻‘王都的蒼蠅’真特么的是出門帶衰，還連累自己這些手下都跟着倒霉！而自己也是蠢的要死，早就擔心這種事情會發生，卻因為貪戀議長府的那一點點‘富貴’、又覺得自己一個小人物不會有人放在心上而抱着僥倖心理自欺欺人！
單憑‘事情剛過一天自己就被弄到這裏來’這件事，就知道這個小女孩絕不是個把‘仁慈寬恕’當做人生信條的角色……這次慘了！
道格心裏有點想扇自己幾個耳光。關鍵時刻不能下定決心果然後患無窮！
但是他隨即又恢復了鬥志。事情還沒到最糟的地步，對方不過是個十多歲的小孩子，拼着受點皮肉之苦讓她出出氣，事情可能就此解決了，雖然議長府這份差事是肯定沒了，只能換個地方再上街頭混飯吃……不知道被這麼帶出監獄，以後有沒有越獄的罪名？
“啊，原來是漂亮可愛的小公主！……”
心裏思緒萬千，道格臉上則飛快地擠出個和善親切的笑容，試圖讓自己看起來彷彿是隔壁的好脾氣大哥哥：“您這是和我在開玩笑嗎？”
“……”
菲菲安身穿一套可愛的公主裝，倒也對得起小公主的稱呼，十個肉肉的小手指上都戴滿了散發著魔力光芒的戒指，身體周圍還懸浮跟隨着幾個奇形怪狀的金屬物體，細嫩的小臉上依然沒什麼表情，有點‘高深莫測’的樣子，清澈的大眼睛則一眨不眨地盯着道格，看得他心裏一陣陣地發毛，但是既然開了頭，不管有沒有回應都要繼續下去。
“……說起來，知道小公主是整個大陸都大名鼎鼎的天才魔法少女菲菲安·亞里門特之後，我真是無比的後悔！……”
“……小公主你可是整個大陸的財富呢，你的智慧、你的魔法，嗯，還有你的美麗，都已經是所有人津津樂道的事情，你簡直就是天使一樣的存在啊！……”
“……如果我早知道是你，把我的手砍了我也決不敢動你一根頭髮的！……可是我只不過是議長府上的一個護院，背地裏希安的公民都稱呼我們是貴族的狗，主人的命令我不敢不聽啊，您身份高貴，請不要和我這樣的賤民計較……”
“……請您饒恕我的冒犯吧！”
幾乎毫不停歇地，一大堆詞語就自動從他的口中洶湧而出，毫不停歇地向著菲菲安發動攻擊，道格從不知道自己的口才如此之好，幾乎比得上靠兩片嘴皮子混飯吃的議長府管家了。
然而即使面對他在危急關頭壓力逼迫下的超常發揮，那個看起來很可愛的小女孩卻是絲毫不為所動，彷彿根本沒聽見一樣。
“說完了嗎？”
短暫的沉默之後，菲菲安靜靜地問。道格隱隱有不妙的預感，然而此刻心裏左思右想搜腸刮肚卻再也找不出什麼詞可以說了，結果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很好。”
菲菲安的小臉上露出一個微笑，小手忽然向前平伸，手指上其中一個戒指在光芒微閃之後暴發出一陣強烈的熱風迎面撲向道格，讓他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待那熱風閃過之後再次睜開眼睛的他卻是猛地一驚——身上的衣服在那奇異的熱風中全部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其他地方卻是毫無損傷！
在道格震驚的表情中，菲菲安清澈的大眼睛平靜地在他全身上下巡視了幾遍，甚至還特意仔細地觀察了一番位於他小腹之下的那套‘私人武器’，小臉上的神色堪稱波瀾不驚。
“……形狀不錯么。”
‘欣賞’片刻之後她悠悠地開口，清脆的童音和室內的這副詭異景象反差格外強烈，讓道格有種恍如在夢中的感覺，茫然地嘴巴張合了幾次，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昨天讓我在那麼多人面前失聲驚叫，弄得我非常的狼狽，沒想到會有現在吧？……沒話可說了么？！”
菲菲安帶着看上去有點讓人發毛的表情，輕輕地拍了拍小手，隨着擊掌的聲音落下，原本懸浮在她身體周圍的那些奇異金屬物體突然放出了許多發光魔法符號，蛇一般纏上了道格赤裸裸的軀體，感覺如同佈滿尖刺、極度寒冷的冰塊在肌膚上滑動，讓他駭然大叫出聲。
“救命！救命！”
道格瞬間拋去了所有的顧慮，扯直了嗓子拚命呼喊起來，盼望密室之外能有個‘成年人’聽見自己的呼救、把自己從這個危險的‘兒童遊戲’中解救出來——然而沉重的巨石毫不留情地阻擋了他的聲音，加持了魔法的牆壁甚至連點回聲都沒有。
要現在拼嗎？
白喊了半天的道格表面依舊維持着驚慌失措的小人物樣子，背後的手卻不自覺地握緊，感受着戒指的形狀，心中猶豫不決——作為在希安底層混了三年、靠着匕首沾血吃飯的獨行客，身上任何時候都留着一張底牌，現在裝在特製空心戒指里的‘（劣質）狂化藥劑濃縮液’就是他最後的依仗，只要捏碎戒指刺入血肉里就能被吸收，短短几秒鐘后他就能靠肉體力量壓制白銀階的守護者，雖然要折壽十年，持續時間卻長達半小時，足夠他突圍而出撿回一條命。
問題是，現在這個小丫頭究竟是什麼打算？……似乎並不太嚴重，因為自己的危險預警毫無反應……所以，值得付出這個沉重代價嗎？
“怕什麼，這只是給你加持個‘清晰’魔法、讓大家看的更盡興而已么。”
菲菲安不滿地輕抬了一下胖胖的小手，瞬間一個高階靜默術就施加在了道格的身上，後者的呼救聲戛然而止：“——然後呢，你會保持着現在這個樣子、被掛到你們那個國家都城的城牆上一個很難達到的位置，並且被我的魔法固定在哪裏——在至少是星辰大法師等級的人出現之前，你全身每一寸的肌膚都將清晰地‘沐浴’在數萬人的目光里呢——好～好～享～受～吧——”
她在最後一句話上拉長了聲音，清純的大眼睛裏閃爍着掩飾不住的惡意光芒，輕輕拍了一下手之後，密室的門無聲無息的打開，庫克斯壯的大塊頭出現在了門的另一端，迅速的一瞥看見道格渾身完好、似乎沒缺啥零件，暗暗地鬆了口氣。
“明天你把他掛到萊特帝國王城的城堡上……”小女孩一邊用清脆的童音吩咐着，一邊向門口走去：“——他們明天不是要舉行光輝祭典的周年典禮么？就選那面正對着廣場的城牆好了……記得不要輕易讓人破壞了哦！”
“如您所願，菲菲安小姐。”
庫克斯壯恭敬地低頭受命。
”嗯，果然還是要念頭通達心裏才舒服呀……那個實驗一下子就有新的靈感了，馬上去試試……“
少女心滿意足地自語着，離開了房間。
庫克斯壯一直等到她纖細的身軀從門口消失才抬起頭來，給了十字架上動彈不得的道格充滿同情的一瞥，想到明日他將給萊特帝國帶去的‘熱鬧’，不由得臉上聚起一個古怪的表情，嘿嘿笑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