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忍耐
道格定定地看着那張沉靜的小臉，眉頭漸漸皺緊，身上的光芒似乎也在慢慢地減弱。他成長的環境決定了他根本沒什麼有關魔法方面的知識，所以現在需要靠這個判斷形勢的時候，就無比的頭疼了。
真是麻煩啊……如果能抓住她的什麼弱點就好了……
他的心頭突然靈光一閃，臉上隨即出現了一絲惡意的笑容，技巧地挪出兩根手指抓住菲菲安身上的公主裝，慢慢扯緊：
“小公主，你不是說要讓我‘沐浴在數萬人的目光’中么？現在我們來繼續這個遊戲吧，如何？不過要掛上去的人可就變成你了……雖然沒什麼人會喜歡看個小毛丫頭光屁股……哦，我突然想起來了，送你去‘歌頓費詩’大街參觀一下吧，那裏有好多自稱‘怪叔叔’的人，會非常疼你的，嘿嘿——”
“你忘記了我的姓氏了嗎？”
菲菲安淡淡地開口，聲音進入道格的耳中，‘亞歷門特’這個姓氏所代表的意義立即如同一根冰冷的刺一般觸動了他的神經，臉上的笑容猛地一僵。
與此同時，他雄健身軀上的光芒微弱地閃爍了最後一下，倏地熄滅了。
下一瞬間，菲菲安短促地吐出了一個咒語，伴隨着嘶啞的布料撕裂聲，她的身周瞬間出現了一道球形的發光屏障，道格立即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推了出去，狠狠地撞在牆上，手上依舊緊緊地捏着菲菲安的公主裝——只是已經徹底地變成了碎片。
不過接觸過道格的身體之後，那光球屏障立即變得暗淡，讓菲菲安小巧的眉毛一皺，又繼續存在了兩秒鐘，就突兀地消失了。
道格迅速彈身站起，魁梧的身軀沒受半點傷，滑過滿地堅硬的魔青石碎片甚至連個擦痕都沒有，臉上帶着憤怒的猙獰，微一貓腰、就準備再次撲向似乎是失去了最後屏障的菲菲安——
“靈魂映射！”
菲菲安再次短促地低呼了一聲，隨着這一聲尖銳的童音，她身體周圍突然出現了一圈銳利的光線，纖細的身體輪廓開始變得纖長豐滿起來，而她身周被這光籠罩的空間也全都如水波般震蕩，彷彿有什麼強大的力量正要鑽透它而出現在這裏——
“——媽的！花招真多！”
道格怒吼着向菲菲安猛撲過來，雄健的身軀剛剛跨出去兩步，菲菲安那邊無數明亮的光線已經最終撕裂了空間，彷彿水波紋一樣層層地向著她身上聚集，周圍的時間似乎再次變慢，道格眼睜睜地看着身周的浮塵像是靜止在空氣里一樣一動不動，自己的身軀也變得極端的沉重，連動一根手指都非常吃力——
然而接下來事情的變化，卻足以讓他記憶終生！
“以我‘艾茵絲·坦紐頓’之名，‘拘束之紋’啟動！”
菲菲安此時的聲音變得輕柔而成熟，彷彿音樂般悅耳，而隨着她模糊的吟唱，一道震動了空間的波動以她為圓心瞬間擴散開來，道格只覺得眉心一熱，身不由己地退了半步。
“——嗯！”
幾乎是在她倒地的同時，發覺周圍時間恢復了正常的道格已經猛衝到她身前，鋒利的碎石片如匕首般再次抵在她了細嫩的脖子上：“——到此結束了，我的小公主！”
“道格·斯立烏……”
就在道格一邊眼睛猛吃雪糕、一邊保持着高度警惕等待這詭計多端的小惡魔的回答的時候，菲菲安變得柔潤成熟的聲音突然輕輕叫出了他的全名：“——坐下！”
坐下？……什麼意思？
道格愣了一下，有點不明白菲菲安在說什麼，然而剛剛只遲疑了一秒，他額頭的中央部位就突然劇烈地疼痛起來，那直鑽腦子的痛勁和之前的那種捶打靈魂的程度相差無幾，痛得他下意識地鬆開了手、緊緊地捧住額頭，一片天旋地轉之中腿一軟坐了下來——突然之間，那疼痛和來時一樣突兀地消失，整個人心爽神明，彷彿什麼事情也沒發生。
菲菲安‘成熟后’更加美麗得驚人的俏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坦然地直起身子，縴手上數個明亮的魔紋閃過，脖子上的小傷口就消失無蹤。
“媽的——”
尚未意識到問題所在的道格狠狠地罵了一句之後挺身彈起，石片在手中技巧地一轉，如同匕首一樣向著菲菲安迅猛地刺去！
“單手倒立！”
菲菲安的臉上依舊淡然，面對道格的‘匕首’再次說了奇怪的話，聲音傳到道格的耳中，剛一愣神，額頭中央立即就傳來極其劇烈的疼痛，渾渾噩噩中只有剛才菲菲安說的‘單手倒立！’這句話清晰無比，疼得神智模糊的他下意識地以超乎想像的敏捷和精確一個翻身穩穩地單手倒立在了地板上——動作剛剛完成，那陣劇痛立即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神志也再次變得清明無比。
“……戰神啊！”
沉默了一秒鐘之後，穩穩地倒立着的道格喃喃地呼喚着曾經信奉的神祗的名字，猛地站了起來，臉上表情極其複雜地盯着菲菲安的臉，卻沒有再動手——事情很明顯，這個菲菲安·亞里門特不知道用什麼方法給自己下了一個禁制，一旦自己違背她的命令，那和成神時相仿的疼痛就會突如其來地出現！
“要忍到你這個新神的‘豁免期’結束，還真是代價不小呢！”
菲菲安垂下目光，似乎很留戀地看着自己的完美軀體，就在這種不舍的注視下，她的身體漸漸地又開始發光、縮小，幾秒鐘之後，已經完全恢復到了之前的樣子，只是還在發出一些微弱的光芒：“不過，總算是成功了……”
她的小手一揮，無聲無息地在空間中憑空打開了一扇光門，門裏飛出數個奇怪的金屬物體，嗡嗡地鳴叫着，投射出一束束光芒在她身上，瞬間就給她換上了一身新衣服，隨後又嗡嗡地飛向庫克斯壯，伸展出由魔紋組成的觸手模樣的光線把他迅速地纏繞了起來開始進行治療，彷彿一個發光的繭一樣。
“混賬！……”
道格站在那裏看着她的動作，暗中咒罵著，狠狠地啐了一口，卻並沒有再試圖做什麼了——眼下這局面就像當初在街頭混的時候被人用刀刃貼着脖子下命令一樣，形勢所迫不由得你不低頭，就算被命令去舔對方鞋底的****都不是沒可能——類似的局面他自己遭過一次，也干過幾次，倒也有些‘經驗’——雖然對面這個小女孩的手段決不是那些街頭混混能比得了的。
前輩傳授的經驗果然沒說錯，魔法師的噁心花招就是多……果然正確的做法還是得耐心潛伏找機會，不能正面硬上！
“不要口出惡言啊……”
菲菲安熟練地整理着身上的新衣服，精緻的小臉帶着淡淡地笑，對道格似乎完全不戒備了：“現在的你，已經是一名擁有‘神格’的低級神祗，是高高在上的‘神’呢！……而且剛才你也聽見啦，從此之後你我就是同生共死的‘共生體’，考慮到我們之前的身份，認真說起來你實在應該慶祝一下呢……這本來是準備由庫克斯壯來承擔起來的、真是可惜，他關鍵時刻竟然失去意識了……唉。”
道格冷冷地沉默着，陰狠的目光盯緊她的大眼睛，****的魁梧身軀緊繃。
“至於你所受的疼痛……是為了我的生命安全着想而設下的一道安全鎖，事實證明，我沒有多事。”
菲菲安摸了摸已經不再流血的脖子，稍有點‘心有餘悸’的表情露出來。
“……那是跟隨我的靈魂一起穿越了時間的寶物，融合了極其先進的神祗和魔法知識才能製作出的‘規則’表達式‘拘束之紋’，被這個表達式——恩，你就勉強當作‘咒語’來理解吧——所捕獲的目標，將絕對無法反抗施與者的命令……你明白了么？”
菲菲安的嘴角輕輕地翹了一下，揮手發出一個信號，那邊正給庫克斯壯治療的幾個物體分了一個過來，用剛才同樣的方式給道格穿上了衣服，只是有點偏瘦。
道格皺着眉頭，一把扯掉了上衣，狠狠地摔在地上。
“不過你不用太在意，我只是用它來保護自己而已。”菲菲安對他不怎麼友好的動作視若未見，語氣輕快地繼續訴說：“要啟動它耗費的能量很多，我也不會輕易使用，今後我們主要還是‘盟友’與‘合作’的關係呀。”
實際上，由於當年她製造‘拘束之紋’的時候並不是現在的身份，所以想啟動‘拘束之紋’需要使用‘靈魂映射’來暫時恢復成原來的身體，這種極高難度的技術雖然能通過‘拘束之紋’的認證，所費能量卻着實不菲，事後更是需要消耗大量的魔晶來回復，不到關鍵時刻她是絕不捨得用的。
“……你究竟是誰？”
沉默了好一會之後，道格才再次開口，直接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你到底想幹什麼？”
他站直身子，表面看起來已經放棄對抗，銳利的目光卻一直在暗中密切關注着菲菲安身上殘餘光芒的亮度。
菲菲安沒有馬上回答，沉默了片刻之後突然輕輕嘆息一聲，“那本來是與你完全無關的事情……不過，考慮到我們今後的相處，我想還是告訴你的好……”
她清澈的大眼睛盯着道格，瞳孔里閃爍着智慧的光芒，聲音低沉，幼稚的小臉透出一絲憂傷：“我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我來自四百年後、一個魔法學已經極度昌盛的年代，本來的名字叫做艾茵絲·坦紐頓……是擅長魔法解析、魔法元素重組、魔法元素置換等各方面知識的全方位超魔法天才，但是因為一場試驗爆炸事故，我被捲入莫名其妙的漩渦中，醒來之後就已經重新成為一個嬰兒……也就是現在的菲菲安·亞歷門特。”
“雖然我依然保持了原來的全部記憶，可是這個世界實在是太落後了……所有的魔法還處在原始的‘神靈崇拜’階段，完全是個落後的原始社會……”
她雙手握拳、閉着眼睛露出忍耐的表情，身上微弱的光芒在她的聲音里緩緩熄滅：“沒有迅捷系統、沒有眩光映像，特別是沒有——”
“閉嘴吧！”道格冷聲開口，謹慎地繼續等待着，沒有行動。“你在做白日夢嗎？別他媽拿這些胡言亂語來哄我！！“
“我說的是事實……每一個字都像你現在所擁有的‘神格’那麼的真實！”
面對道格有些陰暗的臉，菲菲安的表情絲毫未變，回答她的則是一聲咒罵，隨後道格帶着冷狠得表情野獸般暴沖接近，卻在拳頭剛揚起的瞬間化作滿面痛苦之色，嚎叫着滾倒在地。
“……忘記告訴你了，攻擊現在這個我，同樣會被認為是一種有威脅的行動呢。”
菲菲安靜靜地看着躺在地上喘粗氣的道格，露出一絲同情。‘拘束之紋’作為最高級的‘表達式’，自身具有不低的智慧，攻擊“菲菲安·亞歷門特”的行為將會被認為對“艾茵絲·坦紐頓”的存在造成威脅而遭到禁止……雖然前者並不是它的主人。
這次的麻煩大了……
完成了一次試探的道格在心中無奈地詛咒着，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表面看起來很是虛弱，暗中卻握緊了戒指——經歷了方才的‘懲罰’，他明白今日面對魔法少女的諸多手段已經報仇無望，果斷地決定逃走了。
“……另外，想逃走也是很困難的。”
彷彿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樣，菲菲安輕聲地又補充了一句：“這裏本來是我的秘密實驗室，為了防止被人打擾，外面放養了很多在這裏經受過改造的魔獸，即使是庫克斯壯這樣的狂戰士，也要全力以赴才能衝出去呢！雖然你現在是‘神’，但是承載這神格的卻是脆弱的凡人之軀——這也是‘冗餘天使’博格·菲克瑟所指的‘脆弱’之一呀。”
彷彿是為了證明她的話似的，從殘破的牆壁外突兀地傳來了一陣嚎叫，伴隨着猛獸搏鬥的聲音和大地隱隱的顫抖，嘶吼和振動如此強烈，稍有常識的人就能判斷出是強大到什麼程度的魔獸才能做到。
聽着這些聲音，道格的臉色真正地開始難看了，神色變幻不定地在原地思考了片刻，最後長嘆了口氣，坐起身來。
“你贏了。”他狀似無奈地對菲菲安作出個街頭上表示佩服的手勢：“隨你處置了。”
“你很聰明——恩，至少也是很狡猾，“
菲菲安笑了，那些金屬物體完成了救治庫克斯壯的行動，嗡嗡地飛了回來，她小手揮動，將它們又派去檢查實驗室的損失情況：“所以我想，我們的‘合作’會順利的。”
“哼……”道格扯動臉皮笑了一下，盯着菲菲安的目光依然隱藏着深深的惡意：“我該說什麼？‘不勝榮幸’？”
“不必了。”
菲菲安的小臉上笑容甜甜的，目光清澈；“只要你安心配合我就好……走吧！”
“走？”
道格挑起一邊眉毛，露出疑問的神色，“……去哪裏？”
“我要想辦法加強你的生存能力呢。”菲菲安閱讀着助手們發來的損失報告，小巧的眉毛漸漸地靠近：“嗯，正如我所料，這裏損壞的太嚴重，已經不能使用……我們果然只能去‘俯視之塔’的那個實驗室了。”
“俯視之塔？”
道格的心猛一縮，第一感覺就是菲菲安想把自己騙回去找人‘收拾’。
“俯視之塔。”
菲菲安肯定地回答，清澈大眼睛帶着點笑意，彷彿看穿了道格的心思。
“……”
道格沉默了片刻，迅速在心中判斷目前的局面——眼下這個形勢，即使自己拒絕前去，菲菲安也可以再拿出那一招來硬下命令……‘合作’，似乎是唯一的選擇了。
“……走吧。”
他站起身來，撿起地上的衣服慢條斯理地穿上。
菲菲安看着他的動作，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