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舊事
門外大大咧咧踏進來一錦袍中年人，看年歲比鄭大先生小一點，腰間掛着玉佩，就連摺扇也是金絲鑲邊的。
“吳通你個不要臉的東西，套用我話本不說，還誣陷我，現在又來這裏找我不痛快，你真當我鄭禹不敢跟你拚命不成？！”鄭大先生氣的滿臉通紅，左右四顧之下，拿起驚堂木就砸了過去。
力道是很猛，但準頭就有些欠缺了，把木門砸了個窟窿。
吳通也嚇了一個激靈，沒想到這老實巴交的鄭師兄竟然真敢動手。
“怎麼？還想比劃比劃？”吳通從慌亂中回過神來，整了正衣襟，挑着眉毛斜眼道。
“阿大，阿二，進來！”
話畢門外進來兩個膀大腰圓的壯漢，一身勁裝打扮，如同保鏢一般站在吳通身後。
這時候從茶樓後面急急忙忙走進來一個矮胖子，看樣子是茶樓的老闆。
“這位客官，請您不要在這裏鬧事，大家有話好好說！”茶樓老闆舔着臉抓着吳通的袖子諂媚道，在生意場摸爬滾打這麼多年，他很清楚，有些人他根本得罪不起。
“離我遠一點，你個矮矬子，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兒么？”吳通甩開茶樓老闆的手，一臉嫌棄的甩了甩袖子，似乎怕髒了。
“鄙人添為這個茶樓的東家……”茶樓老闆還想說些什麼卻被那吳通踹了一腳，直接坐在了地上。
“讓你滾開不聽話，非得讓我踹你這條老狗，就算你在府城開茶樓也得先問過我同不同意，你算什麼東西！”
吳通色厲內荏的說完，接着轉身對鄭大先生道：“鄭師兄，你這些年看來過得確實不怎麼樣，那我就放心了，哈哈哈……”
無視了茶樓老闆難看的臉色和鄭大先生幾欲抓狂的眼神，吳通大手一揮，甩出幾張大額銀票，直接砸在了茶樓老闆的臉上。
“這是你挨一腳的湯藥費，你要想告官的話我也不怕，反正我認識知府大人，就是處理起來稍微麻煩一些，你也不會有好果子吃！”
“鄭師兄啊！哈哈，好自為之嘍！不用送了，哈哈哈！”
說完，吳通繼續大笑着走出門去，似乎心情很好，上了一輛裝飾豪華的四輪馬車，馬車根本不顧忌是否會撞到行人，在街上疾馳而過，嚇到了許多驚慌躲避的路人。
馬車出了鎮子，向著府城的方向離去。
茶樓里，氣氛凝重，只有茶樓老闆一臉驚喜的彎腰撿拾着落在地上的銀票。
“這人是誰啊？怎地如此囂張！”有聽客見那馬車走遠出聲道。
“是啊，簡直太過分了！”也有人附和着，一臉憤然。
……
鄭大先生面色鐵青，深深的吸了口氣，手掌緊緊攥着衣袍，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變得有些發白。
深深的看了一眼吳通離去的方向，親自走到門口撿起了那塊驚堂木。
吐出一口濁氣，臉上硬生生擠出一絲笑意：“讓各位見笑了，咱們接着講江川大盜，上回說到……”
“這鄭禹，還真是個人物，這麼能隱忍！”岳輕屏聽着鄭大先生陰陽頓挫的發音，和臉上已經平復的表情，有些佩服此人的心性。
君子報仇，十年猶未晚也，鄭大先生就是這般人物！
當年師傅去世前收了一個小師弟，沒想到竟然是引狼入室，這吳通絲毫不顧及和鄭禹之間的同門之情，使用污衊的手段逼迫鄭禹離開了邵天府。
師傅去世的早，吳通的一身技藝可以說是鄭禹手把手教出來的，有一次府城來了個大人物，派人請鄭禹去城主府講一段故事。
鄭禹準備了一份高價從青州買來的一個精彩話本，準備一鳴驚人，搭上那條大人物的線。
而吳通此時說書本領已經盡得鄭禹真傳，已經可以出師，他非常眼紅師兄在府城裏的名氣，自己卻只是鄭禹身後的一個小跟班，無人曉其能耐，讓他十分的不爽，恨不得取而代之。
這廝聽到大人物來府城的消息，認為是自己的機會來了，竟然給鄭禹的茶里同時下了重劑量的瀉藥和迷藥，並且從他的包袱里拿了話本自己去了城主府赴宴，還美其名曰代兄赴宴。
之後自然是他得到了大人物的青睞，待那名大人物問到吳通如何看待自己的師兄時，他不僅沒有如實評價，反而說了一些不太光彩的內容。
說什麼之前師兄講的故事都是他自己寫的，是鄭禹以師兄的名義強要了過去，不僅沒有分他好處，反而密謀殺害了自己的師傅等等。
就這樣，鄭禹的名聲在邵天府臭了，在那個大人物的厭惡之下，很多下面的達官貴人也不再去聽鄭禹的故事，反而紛紛開始捧吳通的臭腳。
木台上的鄭禹顯然今天是受了不小的影響，故事講了不到兩個時辰就停了，借託身體抱恙告辭離去。
臨出門，看了一眼角落裏那個戴着斗笠的人。
岳輕屏會意，立馬起身跟了出去，外面停了一輛兩輪馬車，車廂裝飾有些簡陋。
這也昭示了鄭禹如今的處境，虎落平陽，鬱郁不得志。
“小兄弟今天可帶來了話本？”
車廂里，兩人面對而坐，空間顯得有些狹窄，這次鄭大先生沒了往日的平靜，目光裏帶有一絲希冀，像極了溺水的人看到浮在水面上的稻草。
“先看看這個能不能讓你出高價購買！”岳輕屏裝模作樣的從懷裏取出《歸雲一刀》的手稿，其實是從儲物空間裏拿出來的。
鄭禹接過手稿，一行行看了下去，剛看了開頭，就拍了一下大腿。
“好一個江湖，好一個一葦渡江！”
鄭禹接着看下去，呼吸越發急促，兩頰潮紅，似乎是得到了新奇的東西一般。
看到老門主收於一刀為徒的時候，鄭禹微馱的腰板都挺了起來，喜色從眉宇間透露出來。
待讀到皇甫彩兒和於一刀暗生情愫之時，更是手舞足蹈起來，活像是一個六七歲的孩童。
接着兩人雙雙墜入懸崖，讓鄭禹的眉毛又皺了起來，心也高高的跟着劇情提了起來，似乎是很擔心兩人的命運，同時恨透了絕情絕義的皇甫高義。
還皇甫高義，我呸！真不是個東西，連自己的女兒都要利用！
等於一刀殺掉巨蛇，與皇甫彩兒發生關係時，這個一向嚴肅的鄭大先生也嘿嘿的發笑出聲。
……
“好！好！好！！”鄭禹激動的讀完最後一頁，口中忍不住連贊三聲，手裏小心翼翼的捧着手稿，彷彿是捧着價值連城的稀世珍寶一般。
帶着殷切的目光看着岳輕屏，如同一個請求家長買玩具的兒童一樣。
“不知小兄弟想賣多少銀錢，我鄭禹願出三千兩銀子購買這個話本！”鄭禹說完，略帶急切的看着岳輕屏。
“三千兩？！”岳輕屏有些驚了，沒想到一個故事話本竟然如此值錢，她還以為頂多三十兩。
“是太少了么，我也覺得有些少了，可是一時之間我也最多拿出三千兩了！”鄭禹面色變得有些愁苦，去府城報仇的機會只有一次，如果有這個話本加上自己之前暗地裏創作的那些，就十拿九穩了。
岳輕屏笑而不語，搖了搖頭。
鄭禹見此臉色立馬跨了下來，正待他繼續懇求，岳輕屏道：“三千兩足夠了，你再看看這個話本！”
又從懷裏掏出了西遊記的手稿，交給了鄭禹。
鄭禹臉色越看越差，到了最後竟然簌簌的落下淚來。
一拍額頭，悲嗆道：“沒想到我有生之年還可以看到如此的故事，就算立馬讓我去死也安心了！可惜沒錢買下此等話本了……”
“請問是哪位大師創作的此等文章，我鄭禹俗人一個，可不敢用金錢來衡量這曠世神作的價值，這些手稿只是西遊記的開頭一部分吧？”鄭禹肩頭聳動着，捧着書稿的手都在不停的顫抖，似乎承受不住如此佳作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