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死去了便是死去了

第397章 死去了便是死去了

雲珏的眼角顫動,被血痕劃過一條線,像是自己被人傷着了一般,神情有些慍怒,手不自覺地抬起,撫摸着李熠的右臂,往上滑,她似是沒有知覺地擦拭掉那一抹的血痕。

眼角的血痕細線被手指一抹,反倒是被抹開了,一道微紅的色彩在雲珏的臉上展露,帶着一股凌冽、濃烈的氣勢,望向折言的方向已然不是剛才的那種感覺。

從沒有人感戲耍她三次,好好跟你說話,你不聽是吧。

李熠身邊的人神情擔憂,想要上前一步詢問傷勢、是否加緊處理,連帶着阿珠也緊張起來,剛才那一幕實在是萬分兇險。幸好李熠手快,將箭只一手取下,不然小姐可能真的要命喪於此。

無微口中呼出一口長氣,至今還在後怕,若剛才真刺入了雲珏的心口,可不是刺傷手臂的血,這條命就死了。手掌心中還有着一層冷汗,但她更加握緊了武器,甚至公然拿出一柄小刀,握在另一隻手上。

準備隨時應對剛才那副場景,無微瞥向李熠的眼神也稍顯好轉,畢竟她是沒想到李熠還會做到這個地步,看來阿珠所說的事還值得相信一二。

李熠制止住身邊之人的詢問,左手用力地捂住右臂的傷口,還在不斷的流血,已經算是被貫穿了,骨頭倒沒有什麼打傷,受到磨損,可森森血肉交替之間,亦能瞧見其右臂皮膚組織內的肌肉纖維,層層排列、有序分佈,只不過被鮮血所覆蓋,更顯得恐怖可怕。

他沒想那麼多,只那一刻在他眼中迅速發生時,來不及說什麼,眼神也顧不得其他,身子就已經當過去了。

李熠低着頭,右臂的疼痛一陣一陣的,跟着血流、肌肉在微微抽動,朝着他身體的各個部位發出疼痛的信號。他將左肩的盔甲卸下,用力撕掉包裹在外衣的布料。

撕裂的衣布與撕裂的血肉交合,一瞬間的用力、抽動的肌肉線條也不知是讓那個痛了,皺着眉,滿臉的汗,那必然是無比的傷痛。

雲珏看着李熠站在自己面前,沒有任何的痛苦低吼,死死拽住流血的右臂,他的眼底藏着深深的堅毅。

........這個男人,讓她說些什麼好呢。

他本不在她的範圍之內,與他牽扯上關係也不過是利益為先,可眼下這一幕,叫她怎麼能不感動,或者說欠他的越來越多,她該用什麼來還......

輕輕觸碰下李熠受傷的周圍,只一下,就快速地抽回手指,鎮定住心靈。

示意已經站在一旁等待的軍醫,這種傷不好等到戰後去醫治,極為容易留下後遺症,兩位軍醫上前,握住李熠的右臂,微微抬起。

李熠放任二人對他右臂的掌控,左手垂下,眼神卻死死地看着雲珏,猛然,他眼神一閉,右臂的鮮血飆出,軍醫乾脆利索地拔出箭頭,落於腳步。

飛快地動用自己的知識經驗處理傷口,這個期間李熠咬住牙,不想讓自己發出一聲慘叫,那會讓將士的氣勢漸漸衰竭。

李熠周圍被人包的死死,不會有剛才那一事的發生。

雲珏立刻發動命令,聲音裏帶有濃濃的剋制,那就殺吧。

轟隆,步伐在大地上踏出巨大的聲響,一下接一下,如同無比巨大的巨人在地面上狂奔,將大地踩成一片腳印,許多壘起來的屍身像是將四周的風擋住。

整個場面如同在一個巨大的、露天的蒸鍋,腳底下滾燙洶湧,血氣向天空沸騰,鍋里的人還在廝殺,一具具倒下的屍身都在為鍋面增添材料,將一鍋滿是沸騰血水的食材烹煮地色彩鮮艷,擺盤出眾。

雲珏的身影向前移動了不少,將李熠受傷治療的身影隱藏在身後,又派人保護,讓折言不能輕而易舉地沖知曉背後的情況。

好幾次,雲珏差點被人傷到,阿珠和無微便會死死守在她的身邊,那些本該待在她身邊守衛的人,都被派去守在李熠的身邊,他受傷了。

因此在只剩下無微和阿珠后,雲珏這個三人小分隊顯得有些突兀,如同在最前端奮戰不休的郭燁和楚帥。

殺意,戰意,死意圍繞成一股特有的氛圍,纏繞在所有人的身上,濃濃地煞氣將整個戰場與外圍的好山好水分割出一道界限,一道連空氣都在幫忙劃分界限。

流不盡的血,傷口在身上一處處增加,他已經不知道面對了多少此戰鬥,看見了身邊多少位生死並肩的戰友無情的倒下,冷酷、冰冷的劍鋒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他只是這場對戰之中的小人物。

越是抵住對方傳過來的刀劍相向,越是承受住來自身體、精神上的摩擦壓迫,越是感受着大腦防空一切、只剩空白的感覺,他們的戰意越來越沸騰。

殺,殺,殺!

折言佔據地形優勢,直接從高處放箭,連空、無盡的箭雨形成了一道毫無縫隙的黑網,將雲珏等人籠罩其中,一舉滅殺。

帶着凶光和血腥的箭頭落在雲珏這邊的人頭頂,甚至有一部分帶走了一些自己人,被頭頂上死亡的陰影相伴,許多人不得不趕快拿起手中的武器阻擋,以免毫無防備地被射中,然後帶着無盡的悔意咽氣。

但每當他們抬起刀劍時,對手的死亡利器已經到達了他們的面前,朝着身體重要的位置揮刀揮劍,同樣給了他們致命一擊。

強烈的死亡氣息在每個人的眼中流轉,眼前的這個人彷彿就要成為下一位,郭燁、楚帥發出怒吼聲,在猛烈攻擊中拼勁全力撕開一個口子。

等不及了。

郭燁眼圈已經深紅,爆裂的青筋下血色翻湧,怒火攻心,眼神流露出難以言說的悲憤,嘴角的不舍、不忍讓他看上去悲傷且痛苦,他用力地揮着自己手中的刀,以敵方的死亡或許才能緩解一點他心底的難受和愧疚。

折言的人已經在遠處動手,手握生命的刀劍,架在一個個毫無反抗之力的人脖頸處,壓着脖頸強力跳動的動脈,只有一下,輕輕用力。

有一個人,無力、緩緩地倒下,身體向前、向側面倒下,臉部着地,腿骨斷裂,肩上、胸口、臉上都是血跡斑斑的樣子。

死前的最後一眼,望向郭燁的方向,不肯閉上眼,死後他們也要看着,看着郭燁安然退去的模樣,他們每一個都是頂天立地的男兒身,追隨自己的所要追隨之人,不負自己所說的誓言。

——倒下的人,再也沒有站起來。

“啊!”

郭燁的怒吼響徹整個戰場,他用盡全身地力氣想要朝那個方向再前進一步,再前進一步,都做不到。

他將身邊的人殺個乾淨,但又有無數地向他包圍,將他一邊一邊地轟退,他們的死狀在他的眼前、在他的腦中、在他的心底,無數遍的上面,一遍又一遍,李熠甚至能記起他們最後一刻的眼神是怎樣的悲壯。

.......為什麼不後悔。

郭燁拿刀的手在顫動,楚帥拉着他往後退,他們已經深入太多,後面的人接不上、被包圍........他們會死在這裏。

郭燁依舊死死地望着那個方向,盯着那群人的模樣,屍體還在增多,對方屠戮的手柄還未停頓,他左手狠狠地抓住顫動的右手,極力地想要維持平衡,好讓自己握穩拿刀的手再衝進去。

雲珏在郭燁後背,瞧着他顫動的背部,為之動容,心底為眼前這一幕感到悲傷。為了你戰死的人,用什麼去緬懷.......

為了你至死不悔,跟隨你拼搏廝殺,到這一刻都要看着你、完成諾言的人,該怎樣去為他報仇,人都死了,無論怎樣,都回不來了。

我們最痛苦的根源,已經一一發生在眼前。

雲珏無法在忍住自己心底的悲傷,無論是誰死在她的面前,她都無法好好去跟他說任何的悲傷言語,太高高在上了。

深深看了眼身側的阿珠、無微,看着眼中郭燁和楚帥廝殺的模樣,她顏色深沉,用力握住劍柄,拔出來,朝着混亂的陣形當中衝進去。

無微和阿珠相看對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緊跟在雲珏的身後衝進那血與火的中心,將雲珏互助,全力擊殺着每一個想要靠近這揮動利器的敵人。

這是雲珏第一次直面地參與到戰場的最中心,戰場上那股特有的死亡氣息她濃濃地感受到了,帶有着無法消散的血腥味和四周環境裏不知名的氣味融在一起,刺鼻中有着腥味,讓人們的呼吸困難。

空氣中厚重的血腥與粘土的微小顆粒組成的屏障,粘在了鼻腔的粘膜上,阻礙了呼吸的流通,雲珏已經有點喘了,即使這些年不斷地在調理、增強身體素質,但揮動手中的劍也讓她疲憊不堪。

小手臂繃緊,雲珏用跟郭燁一樣的動作,抑制住手臂的顫抖,她的臉上已經不止剛才那一抹血色,不同人的紅黑鮮血交織,已經看不出她本來的模樣。

揮劍,落下,再揮劍,再落下。

這彷彿成了一個循環的動作,雲珏的搏殺之術雖然在全場顯得有點可笑,過於幼稚,真正如何靠拼殺在生死之間奪取一線生機,從死神的刀下溜走、還得將對方送到鐮刀之下,需要為之幾年的生死一線,讓每一次手臂揮動的幅度、延伸劍鋒的大小都完美無瑕,記住身體每一處的記憶。

背後,在雲珏拔刀衝進去的時候,李熠立刻甩掉了手臂上的紗布,站起來想要將雲珏從中拉回來,但卻來不及阻止,她已經沖入了那個滿是事故的中心。

他右臂的傷還在處理,李熠只能看着,雲珏一次次地陷入危險之中,她的大腿邊上被敵人的刀鋒劃過,露出一抹侵染過的紅色布料。

李熠神色緊張,眼底看向雲珏的身影附上擔憂。

隨着時間的一點點流逝,戰局正在逐漸導向雲珏這邊,有着李熠從南郡趕來的助力,勝利的天枰正在悄悄地導向雲珏,兩邊傷亡慘重,折言手底下已很難支撐到可以佔據那個制高點向下投射。

而郭燁已經倒下,他連日勞累的身體已經經受不住戰場傷高強度的廝殺,在看着那群跟隨他的人倒下死去時,他便頭暈目眩,雙眼失焦,向後倒下、一個踉蹌,楚帥飛快地發現他的異樣。

此刻,待在李熠的身邊修養,他的神情不再似剛才那般激烈,閉上眼好好地緩解一下雙目的疲憊和疼痛,但心底的劇痛很難消除,只要一閉眼,就能想到。

他現在眼前滿是剛才的景象,一幕幕死去的景象,每閃過一幕,心就疼一份。雲珏也因體力不支,被迫往後撤退,將戰場的指揮全權交給楚帥,令陳凡為副將。而李熠帶來的人也在其中聽從調令,李熠毫無異議。

三人注視着佔據再悄然地放生變化,李熠的支援讓這場對壘快要分出勝負,眾人的合剿之力朝折言圍攻,殺了他,只要殺了他,一切都將消散。

這痛苦的記憶,血色的場景,折言的人已經不多了,她們縮小包圍圈,將戰線一點一點地向山坡上拉去,撤退慢的人被人活活盯在了原地。

他們不停地朝山坡上退去,彷彿山上有他們的退路一般,剛才也從山坡背面帶來的俘虜,難不成真有什麼重要的東西........雲珏和李熠四目對視,看出對方眼底的疑惑。

折言一步步地退,從他沒有料到李熠能提前到達戰場,而他在面對李熠的增援情況下,佔據優勢的偏向,一步步地將他的情況轉向最壞的場景。

只能不斷向山上退了。

很快,折言沒有將秘密隱藏多久,展露在雲珏、李熠等人的面前,他喘着氣,站在山頂,四周皆是他的人,將他緊緊圍住,抵抗着想要突殺進來的人。

從折言的背後突然領出一個人,這個人身形較好,全身上下瞧着沒有受過什麼大傷,那腳底虛浮,明顯是經常沒有得到休養的關係,整個的狀態不好。

雲珏、郭燁等人也來到了半山腰之上,與郭燁相差不遠。因此能清楚地看見折言身邊的那個人的面容,臉色驚變。

——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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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嫡女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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