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謠言
或是卯時剛走,屋外的光線逐漸變亮,斜面上的分割線鮮明地把屋內分為兩個地界,敞亮分明。
陽光下,早晨的灰塵靜靜地飄動,可對於屋內的幾人,絲毫沒有找在身體上溫暖的感覺。
只有刺骨的冰冷和悲痛。
雲珏他們幾乎一夜未眠,疲憊地站着,依靠着。
郭氏的雙眼紅腫乾澀,卻絲毫沒有止住眼淚的痕迹。
——齊叔,沒來。
沒有等到他們的身影。
三個時辰,郭廷從期盼到焦慮,從焦慮到不安,最後直至絕望。
昨夜郭廷背着雲珏,一干人走了很久才到這一處莊子上,有個歇腳地,毫不誇張地說,一路上一直在等。
無人知曉,發生了什麼。
一直抱着僥倖。
郭廷強忍着眼淚,牙齦都快被咬碎了,拿着利劍的手因悲恨而微顫,深吸一口氣。
“我去殺了那群人。”
眼看就要轉身出了門口,兩旁神色悲壯的人衝上去,拽着郭廷動不了身。
他們的表情複雜,眼神悲涼。
既然選了這條路,早晚都會死,看着親近的人離別是他們最後的傷痛。
死死被拖拽的郭廷,憤恨不已。
為什麼自己不攔阻齊叔?
自己不留下來一起作戰?
拖累了齊叔?
......
一個個發問,都衝擊着郭廷的胸口,後悔自責溢滿了他的心。
郭廷怒吼掙扎,雲珏把一切都看在眼裏。
雲珏神情激動地大喊。
“不想齊叔死得沒有意義,你就去啊。”
“
一起去死,齊叔會高興么?”
雲珏當下也被齊叔沒有回來給震到了,敵人如此強大,該何去何從,又該如何對待這一場死亡呢。
郭廷一愣,身子怔怔晃動“沒有意義?”
....沒有意義..沒有。
郭廷忍住了即將爆發的怒火,站在一旁,不再說話,可是表面上的神情,依然無法掩蓋住。
不會沒有意義的。
郭氏將雲珏矮小的小身體一拉,雙手抱着。
“齊叔,就不能是受傷了?”郭氏小聲地啜泣着,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
如此的郭氏,比雲珏更像孩子。
郭氏期望着,齊叔並沒有死,只是受傷了,才沒有來的。
他不會死的,不會的。
郭氏覺得身上有點冷,心裏僥倖是她內心的倔強,就如同她無法接受女兒被大夫判定死亡的那一夜。
再等等看吧。
齊叔沒死只是受傷了,雲珏不相信。
已有三個時辰了,沒來就等於被發現了,無論那群悍匪會不會來斬草除根,我們都無法原路返回,查看情況和真相。
沒有多少反抗之力的我們,留下來是等死,只能向前走。
不要覺得我無情,這是在前世戰場上士兵交給自己的。
若你軟弱停滯,便是把生命當作遊戲。
死了,只能怪自己。
這是雲珏所學到的。
齊叔沒來,悍匪也沒來——喜憂參半。
假如之後的情況還是這樣,或許那群人便不會來了。
思索了一小會,屋內尤其安靜,彷彿眼神在注視着雲珏。
一晚上雲珏的指路發聲,給了眾人一個主心骨和方向,或許有一點信服。
大家都擠在一個屋子裏,男女分成兩邊,並沒有人睡覺,都在警惕着後面追趕的人,或是前方未知的事物,當前現狀,也顧不得什麼男女大防,只是方便罷了。
窗口透光照映在地面上,光線並不刺眼,雲珏可以從窗口直接將視線延伸出去。
屋外的田地,好像是之前被殺村子裏的土地,當他們逃到這裏來時,已經是空空如也。
這屋子的人應是聽見響聲,害怕的逃走了吧,留下這麼個地方。
正值夏季,田野里的麥子還沒成熟,沒有秋天的麥子璀璨金黃,可是一片一片的,在雲珏眼裏也是一幅美景。
雲珏眼神中似乎已經做出了決定。
“走吧。”
郭廷輕聲說道。
雲珏與郭廷相視,抿了抿嘴。
二哥,好像成長了。
一句話,並沒有從雲珏的口中說出,卻更給當場人安穩的感覺,不由自主地跟着這個十歲少年。
雲珏牽動嘴唇,郭廷應該看出了眼中的意味吧。
眾人紛紛把身上有用的檢查了一番。
雲珏和郭氏也把身上的錢銀查算了一遍,跑得時候帶了些貴重物品,可中途有拋卻了一些,身下只有些首飾和現銀。
走之前,郭氏眼角帶淚痕,隨手撿了一朵路邊被踐踏過的野花中較完好,顏色淡淡的花,輕輕地放在了朝着觀民寺方向的地面上,紅綠相稱。
默聲,起身,離開。
......
阜陽的城牆矗立在眼前,城門關上了,門前有不少的人好像在等着。
雲珏眼中閃過一絲明亮,可是很快,眉頭微蹙,似是有什麼在困擾着她。
.......這麼早便關了城門。
郭氏滿臉歡喜地看着城牆,兩日多的日程,讓大家受盡疲憊風霜,到了這,就能和父親或是沐府通信了,必是要查出那幫黑心人的底細.....
郭氏的雀躍,也感染了郭廷,露出一絲笑。
可下一秒,郭廷也變了臉色。
神色不對,兩邊二三十個人,有點髒亂,鬧哄哄的,好像還有些流民。
兩人對視——流民?
城牆上的守衛看着雲珏這一群人在前站在,高聲尋問道。
“我們是淮南郭家的人,麻煩你讓我等進城。”
守衛們聽見淮南郭家,頓時便回應,打聽清楚后,不一會開門讓雲珏等人進城。
奇怪的是,阜陽刺史黃偉健親自接見他們。
郭廷作為男子,身份上又比較好介紹,先開了口。
“黃大人,祖父是昌北候府郭闊,我單名一個廷,這是我姨母和小妹。”
郭廷先提昌北郭家,再提沐府,就是想讓人看着昌北侯府的面子上能派人分別去郭家和沐家報信的。
誰知,沐家的大老爺沐遠興竟然在阜陽城裏,說是來尋自家夫人的,停留了得有幾日了。
郭氏還有點不太敢相信,官人竟然來找自己,剛平靜了一點的心又一次起了波瀾。
難道是郭家看到我們沒到,排人回去報信,這一去一回,再打聽一二,知道了我們遇難?
官府派人帶他們去沐遠興報的住處。
可是一路上郭氏的臉由紅到白,甚至於泛白低頭,一連憤怒不解的情緒在郭氏臉上凝結。
“誒,是她么?京城沐府大夫人。”
“是啊是啊,剛剛我在城門口聽見了,說她是沐府的那個大夫人。”
“不是說她遭到匪徒玷污遇害了么?”
“大戶人家的事,豈是能說清楚的……裏面的彎彎繞繞!”
“唉,清白沒了,還出來丟人現眼,真是晦氣。”
“據說那群山賊,奸淫擄掠,無惡不作,她也是可憐啊。”
“誒,你看——她旁邊那個可愛的女孩子,是她女兒么?太可惜了。”
“真可憐。”
郭氏聽見有人在說雲珏,伸手把雲珏抱在懷裏,緊緊地,不鬆手。
“如果是我,名聲壞了,還出來,寧願去死……”
“就看姿色,也是不錯的吧。”
“……”
雲珏和郭廷面色震驚,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