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涼拌苦瓜(上)
a大有一個傳統,就是一年一度的國際文化藝術節。大抵是因為a大在與其他大學競爭的時候,總是打出“國際合作”這張牌,所以自己的國際友好的形象,必須要維持得穩穩噹噹才行。
因此,整個大學,從領導到新生,都十分重視這個國際文化藝術節。
藝術節最引人注目的環節,就是以國際文化為主題的晚會了。
國際文化藝術節當天,晚會後台。
劉飛真的挑了《亞瑟王》裏的一首歌——《Sijeteprets(若我向你承諾)》來唱。歌曲的高音部分很難,她會不會唱跑調,這一點倒是其次,劉飛現在最擔心的,其實是自己的妝容問題——她不會化妝,本來先前約好的王雲,此刻也不見蹤影,而此刻,再過不久,就該她上台了。
就在劉飛像撒拉哈沙漠裏的螞蟻一樣急得團團轉的時候,一個看起來很眼熟的學姐走了過來:“待會兒就該你唱歌了,你怎麼還不化妝,等着素顏上台啊?”
劉飛仔細一回想,想起了這個學姐的名字——莫伊,學姐好像比自己大一屆,是她上次在學校運動會的觀眾席上認識的,而且莫伊也是嚴彪迷妹團的一員。於是,她頓時對這個學姐產生了一種同命相惜的親切感。
劉飛解釋清楚了事情原委以後,莫伊學姐豪爽地一揮手:“不就是個化妝么?這個好說啊,我來幫你!”
劉飛以為自己真的找到救星了,連忙閉上眼睛,在椅子上端端正正地坐好:“那,我這張臉,就麻煩學姐了。”
沒過多久,劉飛聽到了主持人在報幕,馬上就該她上台了。
這個時候,莫伊學姐也替她上好了妝。
劉飛要在鏡子裏看一眼,莫伊學姐硬是捂着她的眼睛,不讓她看:“過度注重外表的話,你會更加緊張的。放鬆一點,把自己的節目表演好就行了。”
劉飛有點不好意思:學姐都這樣說了,那麼自己要是還要看化妝效果的話,就是不給學姐面子了。她順從地站了起來,感激地說道:“那就謝謝你了,學姐。”
莫伊學姐對她笑了笑,說道:“加油哦。”
劉飛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氣,走到了台前。
在劉飛上台的一刻,全場嘩然:她被塗上了濃重的、黑色的眼影,誇張的腮紅和深紫色的口紅,整個人像是剛剛從染缸里浸過一般,視覺效果十分滑稽。劉飛不知道大家為什麼會發笑,她本來就緊張,這麼一來,就更緊張了,在音樂響起的那一刻,她竟然愣在了原地。
唐安和舍友們也來觀賞晚會。舍友們沒有認出,台上那個滑稽的小丑,就是他們心心念念的系花小學妹,他們被她不倫不類的妝容給逗得樂不可支。老大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還不忘吐槽:“我、我靠,這個學妹……是覺得上一個相聲節目太爛,所、所以決定犧牲自己,給咱們帶來一些歡樂嗎?哈哈……”
唐安一眼就認出了台上的女生,就是那天的吃播up主,劉飛。
他在看到劉飛那張被塗得極具喜感的臉龐之後,也笑了兩聲,但隨即就反映了過來:這孩子,八成是不會化妝,於是亂找人幫忙,然後被某個具有喜劇精神的前輩給捉弄了。
過了好一陣之後,大家的笑聲平息了下來,劉飛才開始顫顫巍巍地唱歌。
平心而論,雖然劉飛天生不善於唱歌,但是有前幾次的綵排基礎在,這首歌,她還是能唱下來的。壞就壞在,劉飛的眼神太好,她一眼就看到了,在台下第三排正中央坐着的嚴彪。他剛剛笑得彎下了腰去,此刻正在灌水,平復心情。
——然後,她顫抖的小聲音就再也唱上不去高音部分了。
劉飛又想看着嚴彪,又不想看得那麼露骨,眼神一會兒定格、一會兒飄忽,辛苦得不行,所以她居然覺得這首三分鐘的簡單法語歌,漫長得如一個世紀。好不容易唱完了,上台的主持人卻拉住了她,不讓劉飛下去。
劉飛疑惑地望向主持人:自己不認識她,與她無冤無仇的,這個主持人為什麼不讓自己下台呢——難道在文化藝術節晚會上,唱跑調是有懲罰的嗎?
事實證明,劉飛想多了。
——亦或者是,她想得太簡單了。
主持人朝她擠了擠眼睛,不顧劉飛的窘迫,對着觀眾們大聲說道:“觀眾朋友們!其實這位表演者,今天上台的目的,除了為諸位獻上一曲之外,更重要的,是她要向一位體育特長生表白!”
台下頓時很給面子地歡呼了起來,掌聲里還夾雜着“長成這樣也敢當眾表白啊”的驚嘆。
劉飛萬念俱灰地看着主持人的側臉,餘光掃到了一旁的幕布後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來的王雲,正躲在幕布后,朝她笑得一臉奸詐。
zut,劉飛決定和這個丫頭絕交。
但是無論劉飛做出什麼樣的決定,她今天的這場巨大劫難是逃不過去的了:主持人還在富有激情地做着她自己告白的預演,“這個幸運的體育生是誰呢?不出大家所料,他就是——帥氣而迷人的——嚴彪同學!請我們的志願者把話筒遞給嚴彪同學,方便他作出這場告白的回應。”
劉飛不敢抬頭看嚴彪的臉色,她看着舞台的地板,小聲地說著“不要了吧、我還是現在下台吧。”
可是不行,觀眾們不允許,他們要看這一場表白大戲。
嚴彪不喜歡靠花邊新聞引人注目,此時,他臉上的不耐煩和嫌惡寫得清清楚楚,他猛地抓過話筒,在劉飛還沒開口的時候,就毫不掩飾地說道:“我靠,你能不能看看你自己,你有自知之明嗎,長成這副醜樣子,還敢來給我表白?自己丟臉就算了,還要把別人也拉下水?太噁心了,我就是眼瞎了也不會要你這種女的······”
在嚴彪身旁坐着的籃球班同學們,頓時都哈哈大笑了起來。一個女生一邊搖頭,一邊看着劉飛,冷冷地評價道:“不自量力。”
旁邊排球班裏的一個體育生,倒是想要為劉飛說話,他對嚴彪說道:“你少說幾句吧,她好像······”
嚴彪不客氣地打斷了那個排球生的勸告:“她好像什麼?憑什麼讓我少說幾句,你以為你是誰啊?再說了,她長得這麼丑,還對我當眾告白,這不是噁心,是什麼?”
劉飛呆住了,就連後台的莫伊學姐也不可置信地望向嚴彪。——她原本只是想捉弄劉飛一下,讓她出個丑,博觀眾一笑,也就罷了。她沒有想到,劉飛上台唱歌居然是為了給嚴彪表白;更沒有想到,嚴彪居然如此不給劉飛台階下。
此時,觀眾席里也是一片唏噓。
唐安周圍的室友們也在吃瓜群眾之列,老大看着舞台上降到冰點的氣氛,感慨道:“這個體育生也太不會做人了——真不給人家姑娘面子。”
老三也說道:“就是,就算這個女生長得有點······一言難盡,人家好歹鼓足了勇氣跟他表白了,他也不能說人家噁心呀。這有點侮辱人了吧?”
老二點了點頭,表示贊同:“而且,我雖然聽不懂她唱的是什麼歌,但是這個小姑娘聲音還蠻清亮的。——聽主持人說,她唱的是法語哎,你在法國的時候聽過這首歌嗎,老么?”
唐安不語,他看着劉飛抹着眼淚從台上跑下去的場景,不着痕迹地皺了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