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童年傷口
夜深人靜,雲雨巫山之後,菘藍摟住她,下巴抵在她的發心。
“真想就這樣一直下去。”
顏氏:“好。”
星光窺人,輾轉不能成眠。顏氏對菘藍的病情從未多嘴問過,卻沒有一刻不挂念在心中。就像心中小心翼翼的護着懷揣着的一根刺,另可把刺的頭向著自己,也不讓菘藍發現。
床頭柜上的夜燈發出微微的暖光,稍稍抬眸,菘藍那雙好看的眸子清澈明透如清晨芙蓉花心的清露,又好像能發出夜光,是一種讓人寧靜又容易迷失自我的光。
如果是萬丈深淵,被這麼一個人拉着,也會乖乖的跟着去吧。
顏氏想到此,心尖尖忽生起了一似涼意。
菘藍突然起身,將衣物整理好,拿了一件淡藍色的睡袍替顏氏穿上,拉着她來到了衣帽間,打開了最裏面的一個柜子,搬出一個箱子。
“你打開。”
清涼的聲音透過稀薄的月色散在空氣中。衣帽間的暖光等打在兩人身上,印得臉微紅。
一個再平常不過的箱子擺在兩人跟前。
顏氏照做。
箱子打開了,裏面全是小女孩的物件。
娃娃,裙子。
顏氏這回沒有很震驚。畢竟她上次已經看過另外一個菘藍的女裝愛好了。
菘藍告訴她,這些是他小時候曾經動過心的物件,但卻被毀壞了。
他好像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像在說去年的某天,下了一場大雨,很大很大,但也就是一場雨而已。可他那雙清澈的眸子分明是帶着霧氣的。
——“不聽話就打,然後再把這些東西扔了,或者當著我的面毀了。”
他涼薄的聲音說出一句刺穿顏氏感官的話。表情明明是慣常的平靜無波,卻讓顏氏隱約覺得胸口一滯,有一種無形的陣痛讓她的呼吸都幾乎困難了幾分。
顏氏猛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抓起他的手。
手腕上一道很深的疤痕。
她早就看見了,可一直沒問。
衣帽間裏沒了聲音。顏氏心裏像是被一層薄冰壓着,絲絲涼意襲來,繼而是冰即將化掉帶來的恐懼。
或者說,他太不正常了。
菘藍凝視着她疑惑的神情,神色有了一點落寞,那雙裹着一層霧氣的雙眸,有種楚楚可憐的意味。
再細細打量他的五官,長眉若柳,身如玉樹,雪白到可以用嬌艷欲滴來形容的膚色,一個男子能長成這樣貌美,也是天下少有。
再聯想到他在舞台上的模樣。
也許他當真是個女子。
顏氏一直緊抿的唇角,在這一瞬間不知不覺微揚。她抱住菘藍,語氣輕輕,喃喃道:“你到底是何方妖孽。”
——那也無所謂了,是人是妖,我都要定了。
菘藍認真問她:“你不想聽了嗎?”清冷而溫暖的聲音。
顏氏目光堅定,聲音迷離:“不,我想聽。”
“我長得像女人。”菘藍露出一絲凄然的笑容,“你也是因為這個才成為我的粉絲。”
顏氏望着他,猛搖頭:“我怎麼是如此膚淺的女人呢?”
菘藍笑笑,不理她,繼續道:“我這樣的家庭,從小就被父母拉着去認識各種人,我這樣的樣貌,惹來的都是是非說法。”
顏氏疑惑:“就因為你長得比他們都孩子要白?”
菘藍打量顏氏,樂了,話音都發軟,“那個時候怎知他們是嫉妒我,只知道回家就生氣,父母也生氣,一氣之下,就把我都娃娃都扔了。”
說到此,菘藍停了下來。
顏氏知道,他在用聽起來很輕巧和平常的方式向她敞開內心。
“我要是那個時候認識你多好,一定把你金屋藏嬌了!”
她咯咯的笑,給了菘藍勇氣,他拉着她來到陽台,從她身後抱着她。
此時彎月蒙紗,月色凄冷。月色漠漠落在菘藍玉白小臉上,絲絲冷寒。
他眼神陰暗,說出來的話卻格外溫柔似水:“所以啊,學校的人都想把我金屋藏嬌了,偶爾就捉弄我,把我臉畫成女孩子,讓我穿裙子。”
顏氏心裏咯噔一下,沒了表情。
校園欺凌,一個離顏氏那麼遠的詞,此刻卻就在跟前,她恨不得把那些曾經欺負過她男人的小孩都揍一頓。
菘藍緩緩而道:“一開始會掙扎,後來就算了,由着他們。”
到此,他依然避重就輕,猶豫着是否把更多都自己交給顏氏。
顏氏有些難受,他他該是多麼的無助,單獨一個人真是難以承受這種壓力。清冷而孤獨都性子,從小就這樣養成了。
毫不遲疑地說道:“你應該早點認識我這個好看的女英雄。”
菘藍點頭,微微笑:“也是。”
“不過你可以打得過他們,可就打不過一個人。”
“誰?”
顏氏心裏頓時升起一股不祥之兆。
菘藍輕描淡寫道:“菘銘浩。”
顏氏詫異,“他就是凶一點嘛,我可以使詐啊!”
“我喜歡的玩具,娃娃,都被他收起來了,把我拉到海邊曬,可就是曬不黑,你說是不是很神奇?讓我學着踢足球,打籃球,練習跆拳道,凡事其他男孩子會做的事情我必須也要學會。即使我不喜歡。”
“你不會反抗嗎?”
“反抗過,沒用。”
好輕巧的“沒用”二字,背後是無人能解的童年陰影。
“反抗一次,打一次。”
聽到這裏,顏氏想掙脫他的懷抱,正面抱抱他,可是他不肯。
背後的菘藍,眼神有些迷茫,瞳孔慢慢失去了焦距,染上了一絲憤怒。這種憤怒,是顏氏從未看過的。他亦不願讓她看到。
正因兒時父親不正當的教育,導致了某個人格停留在了男主的兒童期,並像個陰謀一樣等待時機,釋放自己的陰謀,達到報復父親的目的。於是在成年之後,便分裂出一個兒童人格,為同性戀,開始報復原始人格、報復父親。
而他通常在接收到敏感詞語:娘炮、娘娘腔、很漂亮、很美麗等女性化的讚美詞,便會發病。
當然,這些,他並不打算告訴顏氏。
這些都是心理醫生的歪理。
顏氏小心翼翼問他:“所以,你手上的傷?”
“是皮帶抽的。”
該多疼啊!這麼細皮嫩肉的一個人。顏氏都要心疼到心尖上了,什麼也不管了,在他的懷裏轉了個圈,整個頭都鑽在他的胸前。
菘藍感覺到自己胸前薄薄的真絲睡衣涼透了。
她哭了。
他戲道:“男孩子,都是被打大的,你不知道么?”
懷裏的人一個勁的搖頭。
無奈,他只好騰出一隻手,將她的臉推開。
一雙帶着霧氣的雙眼巴巴的望着自己。他的心都化了。
微微彎身,溫柔的吻在她的眼睛上。他柔軟的唇,有淡淡的薄荷香氣,從上而下散在顏氏的臉上。
“別哭,我不喜歡看你流眼淚。”
“那你喜歡什麼?”
“我喜歡你手撕老色鬼,那個狠勁,真帶感。”
他笑了,他的笑容,如水光般溫柔,如暮色般和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