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得不承認，有那麼一瞬間，陳嘉陽想反悔了。
她覺得如果放棄了周晨兮，可能一輩子都找不到對自己這麼好的人了。
可是腦子裏另外一個聲音在告訴她，如果只是因為對方對你好，你才和他在一起，那這不是愛情，只是感動。終有一天你會厭倦，哪怕只因為對方做錯了肉眼可以忽略的小事。因為愛情才會長久，而感動不會。
沉住氣，咬咬牙。
陳嘉陽不斷對自己做着心理建設。不能這麼浪費周晨兮的感情，不能這樣耽誤他。
他……值得一個真正愛他的女生，而不是自己這樣不純粹的愛。沒有一個人不希望自愛的人，同樣也在全心全意地愛着自己。
絕對不能再動搖了。
“謝謝你。“陳嘉陽說。
末了又補上一句，“你真好。“
陳嘉陽咧開嘴笑着，接過周晨兮手裏的袋子就掏出泡芙，一個遞給周晨兮，另一個自己吃了起來。周晨兮一開始不願意接，想把所有的都留給陳嘉陽，甚至編出了一個不愛吃的借口。最後無奈敵不過她，也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事實再一次證明真香定律偶爾會遲到，但一定不會缺席。
“好好吃好好吃～真不愧是大家都搶着買的泡芙啊。“
周晨兮雖然是個文人，但不是個斯文人，每次吃東西都是大口大口，這點倒是和那些綠林好漢更為相似。他的嘴唇周圍一圈都被內里的抹茶夾心沾上了痕迹，陳嘉陽看得不免發笑，覺得可愛，想為他擦擦，從包里掏出了紙巾。
手習慣性地伸過去正要觸碰到周晨兮的嘴邊，陳嘉陽突然想到在自己心裏，此刻的他們已經在分手的邊緣了，這樣的親密動作不合適。可周晨兮已經看到了，現在停下未眠太過突然又不自然。
最後一次了，陳嘉陽還是幫他擦掉了嘴邊的夾心，笑笑說都吃成大花貓了。
周晨兮順勢把另一隻手搭在了陳嘉陽肩上，扁着嘴撒嬌，“這不是還有你會幫我擦掉嘛。“
陳嘉陽低着頭，稍微縮了縮自己的肩膀，“那你在這裏坐着，我去取票啦。“
她剛要站起來就被周晨兮按了下去，“你坐着你坐着，取票的事我來，你在這兒休息就好。“
電影是刷爆朋友圈的《瘋狂動物城》，周晨兮看得津津有味，陳嘉陽卻只記住了那隻說話急死人的樹懶閃電。
她還能記住閃電純粹是因為對急性子的陳嘉陽來說，這樣的語速實在是令人髮指，這讓她聯想到有一次因為周晨兮的慢吞吞和陳嘉陽充滿煩躁氣息的催催催，兩個人大吵了一架。
可事到如今，吵架這種事還想起來幹什麼呢？陳嘉陽飛快地把這個小插曲趕出腦袋。趁着電影院光線不好，她盯着周晨兮的臉看了好久。
小小的眼睛和一直帶了幾年的黑框眼鏡，和自己一樣有點塌的鼻樑，還有微微翹起的嘴巴和鼓起的臉頰，這張無比熟悉的面孔她已經見了幾年，從未想過有一天之後，不會再見到了。
要說陳嘉陽心裏沒有不舍，那一定是假的。
曾經的曾經，她以為兩個人會是一輩子的朋友。後來，說不定能成一輩子的情人。
這一切多像一場夢啊。陳嘉陽是那個先醒過來了的人，她本可以繼續閉上眼睛，把這場夢接着做下去，但現在，馬上，她就要叫醒身邊這個人，告訴他，夢就要醒了。
都說如果被一個人盯着看，那個人會感覺到。陳嘉陽的目光都快黏在周晨兮臉上了，專心專意看着電影的周晨兮終於發覺，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怎麼啦陽陽？“
猝不及防被抓包的陳嘉陽面露一絲尷尬，不過隨即就笑起來，“沒事呀，就是想看看你。“
周晨兮揉了揉她的臉，“看電影啦，我有什麼好看的。“
陳嘉陽點頭，沒過多久還是忍不住看他。
“電影不好看嗎？“周晨兮終於發現了不對勁，語氣有些慌張，“你不喜歡這部電影嗎？要不我們不看了，你想去哪兒我就陪你去哪兒。“
“沒有沒有。就是今天……突然就很想多看看你。“陳嘉陽不知道自己現在什麼表情，但聲音如水般溫柔。
還會有再見面的機會嗎？
以後的他們，只可能是陌生人了吧。
全劇終，燈亮起。看着滿場空座椅，陳嘉陽站起來的時候，主動挽住了周晨兮的手。
“昨天晚上睡得有點晚，要不我們就先回家？“電影院外，陳嘉陽歪着頭問道。
周晨兮明顯有點不太情願，難得的一次見面，再加上馬上又要開學開啟異地戀，想要和喜歡的女孩多待一會兒那是人之常情。但既然陳嘉陽已經這麼說了，他也沒有不放她走的道理。畢竟她累，他也心疼。
“……那行。那你回去好好休息，這幾天什麼時候還有空你記得告訴我，我想……多見見你。“
“我想你。“周晨兮依依不捨的眼神上下左右地在陳嘉陽臉上打轉，“超級想。“
陳嘉陽牽起嘴角，“我……也想你。“
看着周晨兮依舊定定地站着，沒有要走的意思，陳嘉陽開了口。
“好啦，快回家吧。“
“那你一定要再來找我。“
“好。“陳嘉陽深呼吸了一口氣，“走啦。“
她笑着沖他揮揮手，似是等不及般地轉身。
只因再晚一秒，可能聲音里就會帶上哭腔，可能眼淚就會不受控制地流下。
明明已經想得明明白白，明明已經下定決心要離開，明明自己只是喜歡他對自己的好，並不是真的喜歡他。
可是為什麼，這一刻真正來臨的時候，心還是會那麼痛呢。
她知道他一定還站在原地望着她，直到她消失在自己的視線盡頭，他一直都這樣。曾經她還為此笑他這樣站下去都快望成望妻石，可現在的她只想快點回頭，沖向他抱住他，然後把頭蹭進他懷裏撒嬌說這幾天心情不好要抱抱要安慰。他一定會溫柔地輕輕揉揉她的頭髮，和聲細語地先安慰她，不問為什麼。
可是她不能。
開弓沒有回頭箭。有些路，哪怕只邁出去一步，也已沒有了收回另一隻腳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