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倖存者
將瞄準鏡穩穩的套在防彈金屬門上,一手食指扶着扳機護圈,另一隻手在電子准鏡上微調着。
風向、風速、距離、濕度、氣壓…
一系列的數據出現在電子瞄準鏡的觀察屏上。
他的手很穩,但是內心卻很激動。
一年了,幾十次的殺戮,為的就是這即將到來的一刻。
幾十分鐘的等待,對他來說,並不算什麼。
因為他等過更久,六十四個小時!
那一次,身邊的是菲利普斯,可惜,他死了。
一千一百四十八米米,對他來說,也不算什麼。
因為他打過更遠的目標,兩千九百一十九米。
那一次,他身邊的是迭哥、史密斯和托尼爾,可惜,他們也死了。
濕度、風速、風向、氣壓…
每看到一條數據,就會有一個,或者幾個鮮活的影子出現在自己腦海中,他們或笑,或鬧,或怒吼,或抽泣。
但是現在他們都死掉了。
而現在自己要做的就是,終結這一切!
防彈門,打開了,套住大門的準星,隨着陳銘的呼吸頻率,有節奏的在大門上和門前三步的地方來回遊移。
“兄弟們!祝福我吧!”
手指劃過護圈,穩穩的壓在扳機上。
三個人從大門裏走出來,正中的一個,就是陳銘的目標。
“李思!哥們給你報仇了!”
准鏡上的標線,準確的滑過了目標前胸。
“羅傑斯隊長!你!可以!下地獄去了!”
手指微微用力,就像之前做過千萬遍那樣。
扳機被一分一毫的扣下,阻鐵帶動着撞針敲擊在底.火上。
隨着槍焰的爆發,一枚銅黃色的彈頭,帶着死亡的螺旋,飛向目標。
他的心,很平靜。
沒有高興,沒有激動,只是沉默的站起身子,再沒去看那一發子彈的戰果。
因為,那根本不用看!
不到一秒,羅傑斯隊長的前胸就會被劇烈旋轉的彈頭擊中,半個肺部和整個心臟都將消失。
默默地收起槍,默默地離開,心裏,卻是在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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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十幾輛軍卡,綿延着行駛在南美雨林中。
“陳哥,唉,別睡了陳哥。”李思小聲的叫着:“問你個事呀!”
“什麼事,說!”陳銘沒有動,聲音卻是從扣在臉上的鋼盔下傳出來,身子,還在隨着車子的擺動一搖一晃。
“唉,你說那天帶你玩的那個咋樣?挺爽吧?”李思的語氣中帶着三分炫耀。
聽到李思的話,陳銘終於把頭盔拿下來了,笑眯眯的對李思說道:“還行,做的跟真的似的,有那麼點意思。”說完,把頭盔戴好看了看車外,問道:“快到了吧?等回去再陪你玩會!”
李思也探頭看了看:“差不多了,陳哥,要我說啊,隊長也是的,居然讓你來做這護送任務,團里多少人呢,調你這個狙擊手做護送,真逗。”
陳銘笑着搖搖頭:“當休假了,隊長自然有他的考慮,咱們…”
“轟!”一聲爆炸。
陳銘瞬間抄起身邊的TAC,從後視鏡向車隊後方看去。
車隊中最後的那輛,已經被反坦克地雷炸的飛上了天,一團火光中,殘肢斷臂如雨一般落下來。
“掐頭去尾!”
腦中這個念頭剛落,又是轟的一聲,頭車也步了最後一輛的後塵。
一腳踹在李思身上,陳銘怒吼到:“快下車!”
說著兩步就躥到車尾,右手一撐,跳下卡車后斗,李思反應也不慢,抓着突擊步槍緊跟着陳銘。
兩人幾個大步,衝到路邊,剛要翻到林中。
“轟!”
兩人剛剛乘坐的卡車就被一團火焰掀上了天,什麼東西重重的打在陳銘的鋼盔上。
耳中聽到的最後聲音,就是一連串的槍聲,和李思撕心裂肺的喊叫。
再次醒來的時候,陳銘只覺得口渴難耐,喉嚨中彷彿有一團火在烤着。
不自覺的咽了兩口唾沫,這個動作讓陳銘覺得整個喉嚨都像被熱刀子切一般痛苦。
鼻子裏嗅到的,除了叢林中的潮濕腐敗,還有一股屍體腐爛的惡臭。
這個味道實在是非常熟悉,那些激戰了很久來不及打掃的戰場上,常年飄蕩着這種味道。
緩緩的睜開眼,一絲佈滿煙塵的陽光透過縫隙照射進來,極度的缺水,讓他覺得那一道道陽光彷彿都帶着七彩的光暈。
嘗試着動了動身子,左臂和左腿一陣劇痛。
陳銘知道這是骨折了,這也讓他瞬間記起之前發生的事情。
車隊受襲,車輛被炸,自己被擊中昏迷。
那這裏是…
瞬間警覺起來,右手在後腰一拽,手上摸到了自衛用的手槍,使了兩次勁,都沒捏開槍套上的卡榫。
“罷了罷了,該死早死了。”心中哀嘆:“不如走一步算一步吧。”
抱定來之安之的心思,陳銘開始轉頭打量這個安身的地方。
三十幾平米大小,簡單的陳設,自己就躺在地板上,頭頂上還懸着一個電燈。
側耳傾聽,還能聽到隱隱約約河水流過的嘩嘩響聲。
陳銘認出來了,這裏是自己和李思在南美亞馬遜河支流邊的一個隱秘小基地。平時沒事的時候,和李思兩人總是來這裏度假。
想到這裏,陳銘用僅有的右手撐着坐起來。
一坐起來,他才看到,一條血跡從門口蜿蜒過來,那條血跡的盡頭,面朝下趴伏着一道身影。
看到那身影的一瞬間,陳銘眼前一黑。
那是李思的屍體。
雖然走上這條路的時候就想到過這個下場,但是他從沒想到過會來的這麼快,這麼突然。
用右臂撐着身子,一點點的在地板上蹭過去,豆大的汗珠和淚珠滾滾而下。
這是他的兄弟,從開襠褲一路玩大的兄弟呀!
一寸一寸,一尺一尺。
僅有右臂右腿能動的陳銘,挪動着身體,第一次覺得兩三米的距離有如天涯一般遙遠。
終於!
觸到了,摸到了,抱到了。
冰冷的毫無生氣的軀體,在懷裏是那麼僵、那麼硬。
往日的音容,就算是陳銘此刻逐漸模糊的腦中,也是無比的清晰。
而現在…
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屍體。
陳銘昏過去了,極度的虛弱,讓他不能承受這種悲傷。
昏迷過去,也許就是他現在最大的解脫。
當陳銘再次徐徐醒轉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昏暗中,手上冰冷僵硬的觸感,告訴他這個世界的殘忍。
放下懷中冰冷的屍體,咬着牙,爬到牆邊,在牆角一陣摸索后,按下了一個隱蔽的按鍵。
燈,亮了起來。
同燈光一起閃出來的,還有一張解剖床,用儘力氣掙扎着爬到床上,從旁邊拿出手術需要的工具。
“既然還活着,那麼,那些還活着的人,就該付出代價了!”
當陳銘用手術刀切開自己斷掉的左臂肌肉時,這是他腦中唯一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