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過去

黑暗在袁野身上暈染出大片大片墨跡，發出令人作嘔的氣息。

連周念念都感受到了這股氣息。

“快救救他！他要被黑暗侵蝕了！”周念念驚道。

何安然小心翼翼的將一小股能量輸送到袁野體內，但詭異的是，那股力量在進入到袁野體內后便石沉大海，不見蹤影。

她透過能量折射過來的信號，依稀感覺到袁野進入了一個深層次空間中，在那裏只有濃郁的黑暗。

就在她感應時，黑暗似乎發現了何安然的窺視，順着她的目光就蔓延上來。

何安然立刻斷了和袁野之間的聯繫。

“我無能為力。”何安然低聲道。

剛剛一瞬間，她在本能之下要躲避並且覺得害怕那裏的黑暗。

“那就任由他這樣嗎？”周念念喃喃道。

“我相信他能回來。”何安然想起了那個夜晚，黑暗張牙舞爪想要將她拉入深淵，最後不也是在光明到來后得救了嗎？

袁野的所處的夢境空間和她那晚的很是相似，只不過袁野的更平靜一些。

在周念念和何安然討論該怎麼拯救袁野時（其實也沒有怎麼討論，兩人只是在看着袁野陷入沉睡后遺留下來的身體發獃），袁野感覺他彷彿無重量一般，輕飄飄地落在了一片黑色海面上。

這片海域平靜到可怕，他的到來也沒有激起什麼浪花，也沒有引起什麼波動，就像不存在一樣，無關緊要的與海水融為一體，並很快銷聲匿跡。

不知過去了多長時間，在海面上有羸弱光點出現，那些光點發出的幽光飄飄忽忽，不斷在海面上升起又落下。

如果細聽的話，甚至能聽到那些光點在呢喃，不過那些音節是毫無意義的組合，所以呢喃聲也變得毫無意義。

就像一個人在睡夢中的囈語。

但在這片黑暗、寂靜的空間中，這些聲音忽略不掉，成為一種迴響，在不斷回蕩。

袁野被喚醒。

或者說，他是被吵醒的。

他看着那些光點發獃。

這時候聲音變得無意義，色彩也無意義，身在何處也無意義，時間也無意義，甚至就連生命都無意義。

他的存在也就無意義。

但他不想這樣。

於是袁野開始在海面上飄蕩。

在無意義的時間尺度下，這裏也沒有什麼時刻可言，因為黑暗從來都是一成不變，袁野也不會感到疲倦。

他慢慢接近了一個從海面上隆起的龐然大物。

這是一個島嶼。

不同於海面，這裏是堅實的陸地。

袁野有了新奇的體驗。

他開始對這個新奇世界感興趣。

他想要知道接觸陸地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於是他幻化出了腳和腿，他想要抓到頭頂出現的葉子，於是他幻化出了手臂和頭，還有身體。

袁野走在這片島嶼上，黑色的細沙在按摩着他的腳掌，葉子的末梢在摩挲着他的頭，“哈哈，哈哈！”他笑了起來。

就在他忍不住笑時，在未知的方位，也有一陣嘻嘻笑聲，那聲音清脆悅耳，像是風鈴在回蕩。

袁野聽到后更加開心，他繼續哈哈大笑了起來。

那邊的聲音同樣嘻嘻的笑着。

他不想知道那是誰，也不感覺到害怕，就在這個島嶼上漫無目的的遊盪着。

一路上他見到了很多新奇的東西。

有從石頭縫裏長出來的黑色小草，有從山溝間瀉下的黑色瀑布，有奇形怪狀的黑色巨樹，也有不停跳動在他身邊的黑色精靈。

其實那也不算是精靈，只是一隻跳來跳去的小松鼠。

“你要去哪裏？”袁野問它。

“不知道呀，這裏這麼大，誰也不知道要去哪裏。”松鼠停了下來，毛茸茸的大尾巴垂在袁野頭頂。

“那你為什麼跟着我？”袁野又問。

“不知道呀，這裏這麼大，誰也不知道要去哪裏。”松鼠的尾巴擺來擺去。

袁野抓住那條不安分的尾巴，兩手梳理了一下尾巴上凌亂的長毛，這種感覺他感到很是愜意，並且隱隱有些熟悉。

“別跟着我了，知道嗎？”袁野又說。

“不知道呀，這裏這麼大，誰也不知道要去哪裏。”松鼠將尾巴從袁野手中抽走。

“你怎麼老是這一句話？”袁野抱怨了一聲，他又很快反應過來，對着松鼠說道，“不知道呀，這裏這麼大，誰也不知道要去哪裏。”

松鼠和他異口同聲。

說完袁野哈哈笑了起來，松鼠也嘻嘻的笑着，感覺有趣極了。

然後松鼠化為一團黑煙飄散，不知去向。

在剛才的旅途中袁野擁有過一個夥伴，並且充滿了歡樂，但現在他失去了這個夥伴，頓時覺得這個島嶼和之前的海洋一樣，都是寂靜的令人無趣。

袁野繼續往前走。

這時他蹲在了一方黑色潭水旁。

這裏的水是瀑布自山體間流下后匯聚過來的，裏面有一條黑色小魚在遊動。

魚尾在水裏輕輕擺動，水面上就形成了一道道波紋。魚嘴一張一合，水面上就冒起了泡泡。

袁野饒有興緻地看下去。

那條黑色小魚彷彿不知道疲倦般，就在袁野的注視下，一圈圈的來回遊盪。

“哈哈哈哈！”袁野笑了出來。

“嘻嘻嘻嘻！”那條魚也發出笑聲。

“你笑什麼？”袁野問它。

“你笑什麼？”那條魚問他。

“我覺得你很歡樂。”袁野老實回答。他看着這條魚在這裏游來游去覺得就很歡樂。

“我覺得你也很歡樂。”那條魚回答。

“哈哈，終於遇到一個不會老是就說一句話的魚了。”袁野聽到這兩句回答之間的區別，他覺得很有意思。

“你知道嗎，剛才我遇到了一隻松鼠，我問它什麼話，它老是回答：‘不知道呀，這裏這麼大，誰也不知道要去哪裏。’就這一句話，它能重複好多次。”袁野打開了話匣子。

“不知道呀，這裏這麼大，誰也不知道要去哪裏。”那條魚學着松鼠的樣子說道。

袁野感覺它學的很像。

“你認識那條松鼠嗎？”袁野問。

“不知道呀。”那條魚嘻嘻笑了起來。

袁野突然覺得這笑聲很熟悉，彷彿他之前就應該知道的。

“你是誰？”袁野發問，他覺得氣氛開始詭異起來。

“我就是你呀！”那條魚從水裏跳出來，在半空中變成松鼠的樣子，又變成黑色小草，又變成黑色細沙，從袁野頭頂灑落。

那些黑色細沙在地面上又慢慢立起，成為袁野的樣子。

“我是誰？”袁野看着對面的自己問道。

在他說出這句話后，黑色島嶼突然震動，並且在他腳下的地面也漸漸分裂，有一道從沒有見過的光出現。

那道光照在對面的袁野身上，出現了神奇的一幕，細沙一層層脫落，露出了掩蓋下的本來面目。

袁野吃驚的看着對面，那是何安然。

她穿着白色連衣裙，在看着他道：“以後再也不要來這個地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