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皇宮下的天牢守備森嚴。
隨處可見的衛兵手持長矛出現在黑暗中的每個角落。
在鐵籠包圍的血腥中，哀嚎和嘶吼夾伴着鐵鏈交錯的碰撞聲，時不時驚擾着死寂的深淵。
困獸牢籠中種種蓬頭垢面的階下囚，就在腥臭與骯髒中痛苦的度日。
此刻，天牢黑暗的最深處，正有一位身穿黑色長袍，頭戴黑色頭蓬的人，步伐輕快的走在這血腥惡臭中。
很快，他停在了‘天’字號牢房門外。
“殿下！”
男子的聲音在這陰暗的寂靜中悠悠回蕩，感覺是那樣的突兀。
還在閉目養神的蕭奕恆，緩緩睜開雙眼。
“你回來了。”
伴着蕭奕恆慵懶的迴音，守門的門衛迅速打開了牢門，男子快速進入，隨之牢門又緊緊閉合。
看門的門衛早已經被蕭奕恆收買。所以來人才會堂而皇之的走進了牢房。
男子走進牢房的一瞬間便摘下頭蓬，一張熟悉的臉立刻印入眼帘，此人便是小武。
不得不承認，蕭奕恆與江清月二人，識人用人的眼光極強。
小武跟隨蕭奕恆在西北邊疆歷練。他雖年級尚小，但天分極高，武功、兵法，早已超越了同年人不知多少個層次。
“沒有留下什麼痕迹吧？”
蕭奕恆悠悠道。
早在那封信送來之時，蕭奕恆便察覺到了危險在慢慢逼近。
他與江清月二人通信，都是半月一封，且是江清月親自書寫，從不讓他人代筆。蕭奕恆接到的那封信，比二人通信時間足足早了五天。
白畫的死是突發之事，突然傳信過來也屬是人之長情。但蕭奕恆拆開信件，其內筆筆都在訴說著江清月是如何如何傷心欲絕、如何封閉自己，糟踐自己，沉淪着，不吃不喝。
這封信的目的便是要引起蕭奕恆的緊張，讓他心繫江清月，這樣才會引其返回帝都。
蕭奕恆了解江清月。
雖然白畫的死會讓江清月傷心許久，但是她絕對不會是一蹶不振之人。
她內心的強大隻有她身邊最親近的人才會知道。
所以蕭奕恆交代好了所有的事情，便將計就計的，回了丹陽城。
“殿下放心，我沒有回過王府，也沒有與其他人見過面。”
小武一回來，便在城中找了客棧住了下來，雖擔心江清月，但此時他不能前去探望，若此時回去，會讓敵人察覺，有所防範。
就連小文他也沒去看過。
“都處理好了嗎？”
蕭奕恆指的是西北之事。
只有那件事處理好了，自己才能做這剩下的事情。
“殿下！”
小武從懷裏掏出一紙信封遞給了蕭奕恆。
“這是塔拉族的契約書，按照您的計劃，我們已經達成了共識。”
這些年來，大楚與塔拉，一直摩擦不斷。這其中的衝突起因不過就是因為塔拉族地處荒原，物資匱乏。為了生存，他們不得不跟邊境楚國開戰，好搶奪資源繁衍生息。
根據其開戰的訴求，蕭奕恆向他們提議，若是在西北地區，開通商市，兩邊通商。塔拉用他們的物資，來換取需要的物資。大楚再派人去教習農業種植之術，塔拉則教授養殖之法。如此以來，不僅能夠解決兩邊常年戰爭的問題，還能夠揚長避短，共同進步。
如此雙方互利的事情，他們自然能夠接受。
蕭奕恆隨手翻了翻，便將此書收了起來。
“回來了多少人？”
“只回來了三千。”
小武本想多帶點人手回來，但又怕人數眾多，引起懷疑，所以他只帶了三千人。
“三千”
蕭奕恆重複着這個數字。
“錦衣衛一共有五千人，若用三千對五千，恐怕勝率不大。”
現在錦衣衛聽命於周后，若真是兵戎相見的那一刻，周后必定會調用錦衣衛。
“若不和他們硬碰硬，是否勝算大了許多？”
小武提議。
錦衣衛人數上，便多了己方一大截。單憑武力恐很難勝利。只能換個方法，才能取勝。
“當然不能直接與她廝殺。”
蕭奕恆思索着。
小武靜靜的等待着蕭奕恆的命令，片刻，蕭奕恆繼續追問：“三千人你安排在何處？”
“城外三里。”
小武害怕太靠近丹陽城會被發現，所以便安排的遠了些。
“再過幾日，你便將兩千五帶回城中，剩下五百原地不動。將鍋爐、帳篷，都全部以一萬人的標準搭建。”
蕭奕恆就是給人假象。讓他們以為回來的並不止這麼點人。
這就叫瞞天過海，虛張聲勢。
“周后心機了得，她會相信嗎？”
小武有些疑慮。
周后不是那麼好騙的，若被她發現事情真相，豈不是她更有把握。
“誰說這些，是讓她相信了。”
蕭奕恆笑笑道。
“不是她還有誰？”
小武有些糊塗，蕭奕恆做的這些事情，不都是為了打敗周后嗎？
“錦衣衛統領周啟晗。”
蕭奕恆淡淡道。
想要打敗周后，那最主要的便是瓦解她的勢力，讓她的親信，都不再對她言聽計從。就算她心機再了得，沒了手下，她獨身一人，又能做什麼？
“他？”
“還有那五千的錦衣衛。”
蕭奕恆悠悠的補充道。
“錦衣衛雖為侍衛，但也是人，他們也有家人，一旦殃及到家人，他們也會害怕。”
只要錦衣衛得知，自己做的事情沒有絲毫勝算，又會連累到自己的家人，那他們不為自己考慮，也會為家人考慮，如此，便不費絲毫的力氣，便能將他們降服。
不戰而屈人之兵，攻心為上。
“但是您與王妃現在並非是自由之身，如何能夠實現這些？”
小武考慮着。
蕭奕恆所交代的事情，他都能做，但是這關鍵一步，還得江清月與蕭奕恆親自實行才行。
蕭奕恆望了望這牢籠，冷笑道：“這牢籠豈能困得住我。”
“那殿下還在等什麼？”
小武不明白為何蕭奕恆一直要待在這陰暗潮濕，隨處都瀰漫著血腥惡臭的地牢中。
“現在不急，我還在等機會。”
蕭奕恆嘴角咧出一絲微笑。
“什麼機會？”
小武還年幼，雖在行軍打仗方，很有天賦，但是在猜心、識人方面還有所欠缺。
“等着周后逼宮的機會。”
蕭奕恆眸子意味深長的看向了那扇牢門。
那順遂的眼神彷彿能洞穿一切，一直深望向門外那黑暗的長廊盡頭。
以現在的形勢，他相信，再過不久，周后一定會有所行動。只要她行動，蕭奕恆自然有辦法與其以決生死。
“你會那麼做嗎？”
小武有所懷疑。
前面兩個皇子都已經成為了階下囚，現在只有蕭奕允一家獨大。且周雲因又是皇后，蕭奕允成為太子名正言順，她沒有理由再去逼宮。
“她一定會那麼做。”
蕭奕恆篤定道。
現在流言蜚語到處都是，楚帝一定也會知道。
楚帝嘴上雖什麼都沒說，但心裏一定會有所猜疑。不然原本要被發配的蕭奕恆怎麼會還安然坐在這天牢中，而遲遲沒了下文？皇家血脈，不能含糊。楚帝也怕此事成真。
現在楚帝對蕭奕恆的態度，周后肯定會有所察覺。她只有趁現在，蕭奕恆還被關押，蕭奕陵也下獄的時機，借用錦衣衛的力量直接逼楚帝退位才是上策。若等到蕭奕恆或者蕭奕陵有一位皇子翻身，那周后先前謀划的一切，將毫無意義。
“你雖不能回府，但你得讓清月知道，你回來了，這樣她才能沒有後顧之憂。”
蕭奕恆知道，江清月遲遲不敢動手，便是顧忌到自己，現在若讓她知道，自己很安全，那她定然能夠行動，自己在裏應外合即可。
“那我怎麼做才能讓她知道呢？”
小武有些無計可施。
他既不能入府，又不能讓其他人發覺，這事着實有些難辦。
“去東城近郊找一個人，讓她知道便可。”
蕭奕恆丟下了一句模凌兩可的話，便又悠悠的閉上了雙眼，安靜的享受着這難得的清凈。
相信，在他走出牢房的那一刻，這樣的清凈，蕭奕恆很難在享受到了。